再看曹植時,又多了幾分親近。隻是看了看楊阿若,終究不敢上前。
楊阿若此時倒不好再擺出冷淡的模樣來,向曹植行了一禮,應道:“不敢、不敢。”
轉身再向黃昂,淡淡道:“如今你已知道了,想必也不會再抱什麼僥幸之心。我此時殺你,你可心安?”
“不!”
黃昂驀地抬起頭來,額上亂發披拂下來,越顯得那雙細狹之目中,光芒狂亂:
“阿若!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
“厚顏無恥!”江宗貴的大嗓門氣憤地插了進來:“不想殺阿若?你那箭矢刀槍,難道都是來打招呼不成?俺老江都中了好幾箭,方才阿若一人衝上前去,看你們那弓弩兵投矛手的模樣,還敢說不是想要他的命?呸!男子漢大丈夫,死則死耳!敢做不敢當,忒也太過熊包!”
“我交待過他們,可將你射傷,但不能要你的性命!”黃昂目視楊阿若,卻對江宗貴的話語恍若未聞:
“誰要殺了你,我便誅他全族!”
他驀地回頭,瞪向那些縛他乞降的昔日屬下,喝道:“是也不是?”
雖然他已是俎上魚肉,階下之囚,但虎死不倒,餘威尚在,這一喝之下,那群人不由得一抖,紛紛顫聲應道:
“是!”
“我楊阿若的命,在我自己手中。我命由我,不由人!”楊阿若淡淡道:“你視我性命為何物?黃子欽,你昔日在酒泉也算是個英雄,落到這般田地還這般造作,也太過可笑了。”
子欽二字,料想是當初二人交好時的稱呼。此時楊阿若不再直呼其名黃昂,卻稱呼他的字,看似是重憶往昔,但熟悉他的人卻知道,楊阿若性如烈火,越是這般冷靜,便越如火山一般,是熔岩將迸之時。
黃昂果然也是深諳楊阿若之性情,聽他這般稱呼,先是一喜,隨即臉色黯然,道:
“你是在提醒我,我二人即將恩斷義絕麼?”
“當初你殺仲舉之時,我二人早已恩斷!你在張掖令同黨剌殺我時,我二人便已義絕!”
楊阿若斬釘截鐵,語氣卻柔和下來:
“聽聞你全族被誅,唯有一妾生子存世。看在昔日之情,我會放他一條生路,並照看其成人。你還有何言相托?”
這幾句話,卻是問得十分真切,沒有絲毫偽飾,卻越顯誠摯。
曹植張了張嘴,正想說朝廷律令,從逆者誅全族,妾生子也不例外。但看著楊阿若肅然之姿,不知為何,卻說不出來。
黃昂苦笑一聲,垂下頭顱,怔怔地望著膝下黃土,說道:“你說的是阿華這孩子?也罷,人死之後,化為塵土,哪裏還管得了許多?他是死是活,我倒也並不放在心上。我掛念之人,唯你而已。”
董真心頭一跳,湧起一股極為古怪的感覺來,不由得看向楊阿若。
果然楊阿若也有些驚詫,旋即淡淡道:“我好得很,無需掛念。”
他並沒有再看黃昂一眼,緩緩舉起長劍,劍刃有如秋霜,在暮色之中,越覺冷凜逼人。
“是麼?”黃昂緩緩抬起頭來,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他呢?你掛不掛念?”
哪個他?
董真還剛轉過這個念頭,但聞一聲疾喝,伴隨著眾人尖叫之聲,卻是黃昂驀地掙斷繩索,驀地躍起身軀,手中彈起一條寒光,宛若鷹隼搏兔一般,挾帶淩厲殺氣,撲麵而至!
曹植但覺頭發上豎,汗毛炸起——黃昂最後一擊,奮力所欲搏殺之人,並非楊阿若,更不是自己,居然是她!
他知道董真雖然狠辣狡詐,但有時卻又極重情義。尤其是此番他奉了大兄之令前來相救,楊阿若如此機敏,早就看出他們的用意。而董真雖然的確是想令楊阿若此後為之所用,但心中卻很敬重他,並不願意用這種挾恩以報的方式來對待他。所以當董真踏上前去時,曹植更是悄然策馬,後退了丈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