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到後來董真出言喝叱黃昂時,出於義憤,不覺又往前走出兩步。黃昂此時便如中心,而她與楊阿若分居兩端,此時黃昂暴起傷人,楊阿若即使要出手相救,也已落了後著。
曹植驚怒交加,喝道:“賊子敢爾!”
一個“來”字尚未出口,但聽弦聲一響,黃昂魁梧的身軀在空中一頓,隨即砰然落下,整個人撲倒在地,激起一片灰塵。
隻聽當啷一聲,卻是黃昂手中的軟劍落在地上!
飛揚的塵影之中,董真寒著麵孔,嗔目而立,“他”一手執劍,一手卻執著一柄極為精巧的小弩,此時弩弓上還壓著一枝小小白羽箭枝,蓄勢待發。
眾遊俠一擁而上,刀劍齊指,將黃昂團團圍住,黃昂委頓在地,弩箭直沒入柄,半截白羽留在外麵,隨著他的呼吸輕輕起伏。箭枝深處不斷有鮮血湧出,很快便將其衣衫浸濕,又滴滴答答地淌到了地上。
仿佛默契一般,曹植麾下士卒卻手執矛槊,將縛黃昂出城的眾降人圍得嚴嚴實實,隻待曹植一聲令下,便要將他們剁為肉醬。
曹植厲喝道:“爾等縛賊偽降,罪加一等,當淩遲處死!誅族!”
那些降人早就嚇癱在地,連聲求饒,哭訴道:“是小人等疏忽大意,竟不知他腰帶實乃軟劍,然小人等乞降是真,還望將軍饒命!”
曹植哪裏肯聽,喝道:“賊心不改,誅!”哭喊聲中,但見眾降人拖了下去,不多時血淋淋的腦袋便奉了上來,一一擲落塵埃。
董真待要求饒,轉念一想,這些惡少跟著黃昂,恐怕在酒泉城中幹過的壞事也不少,且曹植此番前來,本就擔著幹係,又如何安置一幹降人?不如砍了俐落,遂硬起心腸不理。
但當真看到一排血淋淋的腦袋送上前來,還是心中大為不忍,且一陣惡心作嘔,連忙強行忍住。
黃昂本來奄奄一息,觀見此狀,奮力坐起半身,忽然大笑起來,一邊從口鼻中咳出鮮血,呼道:“爾等背信棄義,將我出賣朝廷,須知也難逃一死!快哉!快哉!”
眾遊俠看向楊阿若,但見他緩緩走來,遂都撤回刀劍,站到一旁。
楊阿若立在黃昂麵前,冷冷道:“背信棄義,以爾為最。如今總該快意就死了罷?”
黃昂抬眼看他,嘴角還含著微笑,正待說句什麼,忽覺眼前寒光一閃,腹中劇痛,不禁低頭看時,赫然隻見半截劍刃露在外麵,另半截已深入腹腔!
楊阿若的青銅麵具,與他近在咫尺。
黃昂恍惚之中,隻覺青銅麵具的眼孔之中,射出兩束自己所熟悉的冷冷目光。
那半截劍刃在腹腔中攪了一攪,五髒俱裂!
“撲通”!
他終於不支,再次仆倒塵埃,口鼻眼耳之中,皆都流出鮮血,看上去殊為可怖,但他不管不顧,仍奮力伸出手來,掙紮著,往楊阿若腳邊爬去:
“阿若……”
董真嚇了一跳,想要上前將他掀開,卻見楊阿若一動不動,黃昂又著實不象是再有臨死一擊的樣子,遂遲疑地停在了那裏。
黃昂滿是鮮血的雙手,已經抱住了楊阿若的足脛,用盡全力,終於抬起頭來,橫流的鮮血已模糊了他的視線,卻掩不住微弱的懇求:
“再摘下麵具,讓我看一眼……”
董真心頭再次劇跳不已。
黃昂的聲音微弱,隻有立在最近的楊阿若與她才能勉強聽清:
“我殺徐輯,是因為……因為從前……你……你在郡中,與我最是交好,徐輯一來,你卻與他莫逆……我……我不願……”
嗖!血泉噴濺,卻是楊阿若拔出了他的劍!
黃昂驀地睜大雙目,身軀重重往下滑去,抱住楊阿若的雙手也終於撒開,砰然倒下,氣息終於斷絕,雙目卻始終未曾闔上,猶自怔怔地凝視著楊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