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鈺看見玄道長的時侯,他正與一個女孩站在院中掰哧著什麼事,胖胖的手在半空中揮了幾下,林鈺就聽玄道長說:“別逗了!她要是來了怎麼可能不來找我,你淨誆人。說吧,你到底是要幹什麼?”
站在玄道長對麵的女孩一臉的為難,聲音都帶了點哭腔,“我家姑娘讓我這麼跟您說的,說她已經到了後山,跟您一會兒見。山下的車我沒找著,您又不肯過去,我怎麼跟姑娘交代?”
林鈺聽了這幾句,趕忙上前把玄道長推到了一邊,一瞧那女孩,正是那次張禾用來假冒晚鏡搪塞他的那個丫鬟,確是尹府的人無疑。
“晚鏡呢?”林鈺劈頭問道。
丫鬟楞了一下,有點怯怯地回道:“公子。姑娘她去後山了,奴婢來請道長過去,道長說根本沒聽蔣大人提起過,死活不信奴婢的話。”
“後山?”林鈺一聽便覺得不妙。
“我說林鈺……”玄道長正準備說話,就見林鈺已經返身衝出去老遠了。
林鈺一路飛奔,剛轉過到後山就聽見了一聲救命。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當下提起氣來,一步三縱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衝了過去。
此時的晚鏡,已經聽見了那一聲樹枝斷裂的聲音,感覺到了自己無可挽回的向下墜去。再一次。
袁陵香看著晚鏡從自己的眼前消失,唇角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揚起,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晚鏡,隨即,一個月白的身影一縱也跟著跳了下去。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很耀眼,卻不夠溫暖。天空的藍沒有那麼濃,那麼純粹,薄薄的,很高,很遠。
晚鏡記得這落入天空般的感覺,讓她驀然間想起了那時的自己。那時的章耀宗鬆開了手,那時蘇婉靜看著他的臉漸漸遠離了自己的視線,慢慢融進了天空那一片耀眼的藍色之中。
晚鏡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再一次的死亡。
忽然,晚鏡聽見有人叫了一聲自己的名字,那樣的熟悉,熟悉的直紮心扉。她睜開眼睛便看見了林鈺的臉,眼淚突然不可抑製地奪眶而出。
林鈺縱身跳下去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這意味著什麼。他腳尖一點崖邊的岩石,給自己加了點速度,瞬間便追上了晚鏡。
他欺進晚鏡身前,抄手將晚鏡摟在了懷裏,緊緊地抱住,正過身形用腳不斷地找著可以減速的點。後山的山崖下是一片鬆柏林,林鈺抱著晚鏡一直落到鬆林上方,穩穩地站在了一棵樹上。
林鈺長長地呼了口氣,感覺了一下,除了腳有點疼之外,倒沒別的問題,這才拍了拍懷裏的晚鏡,道:“沒事了,得虧這山不算高。”
晚鏡從林鈺的懷裏抬起頭來,往上看了一眼,又將頭紮進了他的懷中。
“怎麼了?”林鈺以為她是嚇壞了,撥了撥蓋住她臉頰的大氅領子,赫然發現領子上一片殷紅的血跡。“晚鏡……”林鈺嚇得的聲音都變了調,身形一歪腳下一滑,便從樹上栽了下去。
林子裏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層鬆針,林鈺仰麵朝上落地,發出一聲鬆軟的落地聲。林鈺悶哼一聲,努起後腰,扒拉出一個碩大的鬆果,這東西差點咯折了他的腰。他齜牙咧嘴地坐起來,也將壓在自己身上的晚鏡扶了起來。
“我看看你的傷,怎麼……”
林鈺話還沒說完,晚鏡一撲又將他撲倒在了地上。林鈺再次壓在那大鬆果上,不由得一聲慘叫。他費力地抬起頭來看著趴在自己胸前的晚鏡,嗤地一聲笑了。
“林鈺。”晚鏡頭也不抬,悶聲悶氣地說:“你嚇死我了。”
“你才嚇死我了!你這個笨蛋!就這麼自己一個人跑出來,這要不是我今天碰巧去找你,你哪還有小命在……”
“不是碰巧。”晚鏡吸了吸鼻子,卻仍是沒有抬頭,“不是碰巧,你明明一直都在我身邊。從我來到這個世界,你一直都在。”
“廢話。我當然一直都在。”
“你一直都在。”晚鏡點了點頭,“林鈺,我剛才以為自己要死了。當我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才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一直都沒有活過。”
“你說過,隻要我抬頭看一看,你永遠都在。剛剛我閉上眼睛,突然很想你。我想你在不在,於是睜開眼睛就看見了你這個笨蛋跳了下來。”
“你再抬頭看看?”林鈺晃了晃晚鏡的肩膀。
晚鏡從林鈺的懷裏慢慢地抬起頭來,終於,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