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2 / 3)

“你可知,”袁銘把他剛沏的茶倒掉,語氣沉沉,“我為什麼要問你父母的名諱嗎?”

“知道,”程遊不緊不急,放下茶碗。

“哦?”袁銘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坦白,“說來聽聽。”

“其實,我知道的,可能沒有您多,”程遊說,“我也隻是一年多前,才調查到,當年,是我父母 為了大義,不得已,將秦久寄養在沈家。”

“好一個不得已,”袁銘哼聲,“恐怕所謂的‘大義’,還是待定吧。”

程遊不露聲色:“抱歉,事關一份協議,我不能在這裏,和您多做解釋。”

“那你不清不楚地,”袁銘冷聲道,“來這裏幹什麼?”

“求娶,沈青重您如父,我也尊重您,”程遊重新沏茶,“伯父,沈青和我的感情,與上一代並無任何關係。”

“可畢竟是你父母造成沈家的悲劇。”

“依我拙見,我並不覺得沈家悲劇,”程遊斟酌著說辭,唯恐說錯,讓麵前的老人更添不快,“人 的命途不可測,我們誰都不知,我的父母,當時麵臨怎樣的境況,才會舍棄一個孩子,從而影響到另一個孩子。”

舍棄秦久,影響沈青。

“是小青姨母臨死前告訴我這些事的,”袁銘終究喝下了他沏的茶,算是認可他的說辭,忽然想起 什麼,說:“小青母親留了一封遺信,她姨母在葬禮時給了小青。”

“您放心,我想,沈青還沒看,”程遊說,“我和您有一樣的打算,並不希望她繼續困在這些事情裏,畢竟,已經過去那麼久。”既然袁銘刻意將沈青支出去,就已經說明了他的想法。

程遊在說最後一句時,刻意加重了些氣道,意欲提醒身前的老者。

往事,就應該隻是往事。誰也影響不了,他和她的前路。

袁銘麵色終緩,慢慢品了一口茶:“茶不錯。”

“伯父,”程遊盡量坦白,“不瞞您說,我自幼跟隨姥姥和姥爺在東京長大,三歲以後,再未見過 我的父母,所以,關於那些事,我隻知其一,您能否和我說說,您耳中所得的那些事嗎?”

他提起這些,是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他對沈青的感情,並未受到,與牽連到沈家正常軌跡的父母任何影響。

袁銘看著眼前一絲不苟的程遊,思緒複雜。他回憶著去養老院義診時,邱梅命垂時說的那個故事。

這麼多年,袁銘一直是沈家的旁觀者,自認為看得清醒,此時,卻也感到有點糊塗。

也許,這個年輕人,可以值得沈青托付。因為他父母對沈家的虧欠,說不定,他會對沈青更好。

更何況,沒想到程遊就是‘慈’,從‘慈’的筆墨來看,確有風骨。

“當年,你父母親,謊稱流外兄妹的關係,突然闖入小鎮的工廠,”袁銘呼出一口長氣,“廠裏的 邱氏姐妹,也就是沈青的母親和姨母,都愛上了你的父親,你的父母親眼睜睜看著她兩姐妹爭風吃醋,反目成仇,直到工廠遭遇一場大型火災,你的母親懷有身孕,困在火裏,你父親奮不顧身去搶救,邱氏姐妹看你父親進去,也雙雙衝進大火裏。”

袁銘頓了幾秒,“結果,你的父親不僅救出了三個女人,還救出了火裏的其他人,卻自己留在了火裏,沈青的父親是老實人,硬是咽下氣,舉家遷移,改頭換麵,來到A市,你母親,死於難產。”

袁銘始終觀察程遊,發現他麵不改色,又想到他的話,內心不由感歎道,父母不在,卻成長得如此沉達,那些畫跡,竟像一個曆經百世之人才有的筆觸,

“之後的事,都有跡可尋,我不再贅述,”袁銘喝著程遊泡的茶,即使之前因為他的父母,隱隱有些偏見,卻對於他這個人的本身,挑不出任何毛病。

幾幅墨畫,可知這人灑脫堅韌;幾杯茶水,可知這人精益求穩。

“之後,沈伯母將對我父親的愛,轉嫁到秦久身上,甚至,到了完全忽視自己親生女兒的地步,”程遊輕言說,他想了解得更清楚,“那,沈伯父呢?”

“他?”袁銘每想到這位老友,便會心生憐憫,“就是一個老實人,什麼都容忍著。”

“沈青和我說過,”說著,他伸出兩根手指貼了貼茶壺,又加了點熱水,“沈伯父對沈青和秦久的解釋,都是說,”他頓了頓,“我的父母,是英雄。”

袁銘喝著茶,不發一言。

程遊繼續說:“關於那些事,事關國家層麵,伯父,請恕我不能詳解。您是大夫,以人命為首重, 而我的父母,因為肩負的職責,必須站在國家的立場,這中間,並無是非界限。”

“你對小青,是什麼立場?”袁銘盯著程遊。

“我們相識於緣,我遇見她,與旁人無關,”程遊說,“我愛她,隻與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