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七幅畫,”袁銘臉色終緩,“是為小青所畫?”
程遊頷首:“是。”
“青竹、青山、青瓷、青石、青鳥、青蘆、青絲,”袁銘念完畫裏的主物,又說道,“若不是看到 你以小青的姓名捐款,我倒還真猜不出,別的畫家,都故弄玄虛,多在畫裏的模樣藏詩,你倒是隻淺顯地以色藏詩,我差點就被畫裏的沉練往複雜引了去。”
“讓伯父見笑,”程遊淺笑,“到底讓伯父猜了出來。”
“是老沈和我說過小青名字的出處,”袁銘笑了笑,起身,踱步到廳牆的青竹畫前,想到‘慈’,想到邱梅說,秦子安臨死前因歉疚,許下承諾,如果沈家日後有困難,就去找他的另兩個兒子,一個程錦恩,一個程慈恩。
當時,袁銘聽到“程慈恩”三個字時,內心從震驚到感慨。
若不是巧合,沈青和他提過的男友名字,隻是剛好與邱梅說的人重名,那這命運,可真是巧得可笑。
彼時,袁銘再看到眼前儀表不凡的人,無論是麵對他一開始的試探,還是後來對他父母稍有偏激的言語,他都始終不卑不亢地麵對。
淡明內斂,進退有度。
袁銘長籲口氣,又問了他些畫中之思。
菜市場距離袁銘家不遠,沈青急步而行,心神不寧,隨便買了些菜,回來時,再看袁銘,神情雖不如以前對她那般和顏悅色,臉色卻已沒有來時的凝重。
看向開門進來的沈青時,袁銘抿嘴笑著,隱隱有些讚賞之意。
沈青自然知道,這讚賞,不是給剛買完菜回來的她。
程遊接過她手裏的袋子時,捏了捏她汗濕的掌心,在她耳邊輕語:“放心,沒事了。”
“伯父,廚房在哪?”他禮節性詢問,縱然看到廚房,也要先過問主家。
袁銘指了個方向,程遊溫言:“小青,你難得回來,陪伯父說會兒話,中午我來做菜。”
程遊進去後,袁銘問沈青:“決定是他了?”
“嗯,”沈青點頭,語氣堅定,“決定了。”
袁銘不語,轉而負手看畫,良久,才長籲口氣:“也罷,你別介意,我對他嚴肅了點。”
“當然不會介意,”沈青笑,微微放下心來。
相比較下來,午餐顯得很平和。
程遊與沈青並肩坐著,安靜吃飯的樣子非常合拍。袁銘最後那點微詞,隨著合口的飯菜一並消解。
吃完午餐後,袁銘出其不意,擺出圍棋。
沈青拉了拉程遊的衣角,程遊拍拍她的手背,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快速洗完碗後,沈青坐在一旁觀戰。
兩人執棋,袁銘的棋風淩厲果斷,程遊的棋風則難以定義,捉摸不透。
因為第一盤,程遊勝,袁銘神色稍緊。
直到第二盤,袁銘險勝,神色才有所鬆緩。下第三盤時,時不時與程遊扯兩句話,多是其它的興趣特長。
沈青在一旁聽得詫異,卻不敢顯露。如果袁伯父知道,自己竟連未來丈夫的興趣特長都不甚了解, 一定會更加擔心自己的選擇。
第三盤,袁銘穩勝,大笑出聲,拍了拍程遊的肩膀。
與袁銘告別後,已過午時兩點。兩人並肩沿著某條小馬路上走著。
她想起剛才他和袁伯父的對話,問起來:“你搖身一變,突然成了神秘畫家,至少是有跡可循的,為 什麼你還會那麼多,平時卻一點也不顯山不露水?”
“我隻是會,不是喜歡,”程遊笑起來,“所以不經常擺弄,比如圍棋。”
“不喜歡,為什麼要讓自己會?”
“因為不知道喜歡什麼,所以把可以嚐試的,都會一遍。”
沈青噢了聲:“你謙虛了,袁伯父的圍棋水平可是業餘5段,你居然贏了他一局。”
“居然?”程遊揀出她的用詞,停住腳步,眼眸半眯,側身望她,“為夫年少時,贏過專業八段,奪得過國際性賽事的冠軍和季軍。”
沈青張大眼睛,對望著他,笑聲在腹腔憋了半天。
他是在向她,炫耀自己輝煌的戰績嗎?而且,找他的戰績來看,他的棋術想必比袁伯伯更高一籌, 可他故意在第一局贏了袁銘,讓袁銘以為碰上了對手,之後又連輸兩局,讓袁銘嚐到打敗對手的成就感。
沈青想到這,堪堪憋住笑,撇過頭:“為夫是誰?我不認識。”
“離飛機起飛,還有五個小時,”程遊說,“一切所需證件,我都準備好了,”他湊近她的耳朵,“想認識‘為夫’嗎?”
沈青好笑著推開他的臉,背對他,走在前頭:“哪有這樣的?”
“我著急,”程遊跟在後麵,望著蕩來蕩去的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