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街城門望樓上,魚禁目視遠方,燈火與黑夜灑在他黝黑的臉龐上,他右手大拇指慢慢拂著長弓,那片燈火最為鮮豔多彩的地方,就是東淮河,待到三天後,無數花船將會在河上綻放,屆時,無數文人騷客,將會擁入美人在懷,高談闊論,指點江山,墨香紙飛,詞賦滿江。
而那片猶如火龍一般的長街,便是皇朝最為出名的朱雀大道,三天後,上元燈會,所謂香車寶馬飛滿路,不外如是也。
現在是承平十三年,正是煌煌盛世,如火如烈之時,大鄭悠悠,萬年長存。
望樓的寒風似乎更冷了些,吹的四角的燈爐裏的火焰有些閃爍,魚禁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三十年前的往事,他的父親給他說了無數遍的故事。
當是時,如今的寧國公周寒,在朱雀宮悍然斬殺燕王於王宮大殿,神京大亂,鄭明皇寧平以三千龍虎鏢騎,闖入神京,趁叛軍群龍無首之時,力挽狂瀾,先後斬殺燕王叛軍六位大將,自此,神京平定。
望樓上,魚禁麵色狂熱的看著皇宮方向,希望此生可以向父親一樣,光宗耀祖。
那五匹高頭大馬拉扯的豪華香車上,年輕世子原本清秀的臉頰此時滿是怒容,原本是鑲金繡銀的華麗地毯,此時布滿玉器碎片,他猙獰著臉龐,不斷破口大罵,他恨,倘若是在北庭,這群賤民和那不長眼的老奴,早就被他碎屍萬端,可如今,在這鄭國之內,他便如同脫了海的蛟龍,雖有萬千氣象,卻翻不起什麼浪花,如今更是,向夾著尾巴的狗一樣,動彈不得。
象征著北庭國與大鄭萬年友好的年輕世子,不日便會作為駙馬。
似是罵累了,年輕世子癱軟地坐在豪華的金椅上,因為氣悶而血氣上湧,顯得眉間上的朱砂越發鮮紅。
而那五名貌美如花的侍女似是木偶一般,似是什麼都沒聽到。
北庭國有一種世家秘術,以水銀為餌,再以銀針渡如耳朵,可使侍女耳不得聽,口不得語。
一架黑色的馬車慢慢抵達開平門,魚禁仔細核驗文書一般,並無不妥之處,便示意手下放開城門。
然年幼天子與先皇後卻被燕王被逼自盡於鳳火殿,而國不可一日無君,年幼天子並無子嗣,寧國公周寒三次冒死進諫,最後不惜自殘己身,隻求明皇寧平為了天下蒼生登基大寶,那年上元佳節,平王寧平被逼無奈,被迫登基,年號為太平。
黑色馬車中,一個略微蒼白的手指慢慢劃過這段文字,漆黑的馬車中,誰都不曾看到,馬車的主人露出了一抹似是不屑的嘲笑。
...........
“寒伯,就送到這裏吧,”
身著洗的發白的棉衣長衫的年輕人溫和的說道。
“公子,屬下.....,屬下無能,竟然讓公子受如此奇恥大辱。”
情之所至,蘇百寒蒼老的臉龐不覺已然哽咽。
“寒伯,你知道的,我並不在意這種事的。”年輕人搖了搖頭,忽地,他抱住了枯瘦老頭,
“寒伯,不要怨我不讓你出手,我還想讓你多活幾年,讓我將來的兒子叫你爺爺呢。”
“好好活著,給我將來的兒子把屎把尿。”
凜冽的寒風中,漆黑的夜空中,蘇百寒看著他的公子慢慢走向遠方,強忍著的淚終是流了下來。
“夫人,公子長大了,阿蘇兌現了諾言,望你在天之靈,保佑公子平平安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