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死後,其子安慶緒派部將尹子琦率同羅、叛軍集結突厥、奚等部族精銳與楊朝宗合計十幾萬人,進攻睢陽,一天內叛軍竟有二十餘次進攻,張巡隻有三千精銳,守城兩年,且城中斷糧。
吃老鼠,吃麻雀,吃皮甲,吃敵人,吃自己人。
張巡殺死自己的愛妾,請將士們吃,強令將士們吃,接著城中太守許遠也殺掉自己的仆奴當軍糧,吃完主帥的家人後,吃城中的婦孺老弱。
睢陽城中戰前有戶口四萬,至城破僅剩四百活人。慘烈啊,這種慘烈更古難聞,誰又能相像的到?
整整八年的叛亂,在大唐的國土之上,睢陽最為慘烈,而在六年前,年僅十四五歲的馮輯,打過那一仗,那麼,他之前為馮駿馳報仇的時候,拎回仇人的一天腿回來沃肥,又有什麼辦不到,又有多麼難?
對馮輯來說,那事真不難,難的是一邊拚命,一邊吃人。
難的是,他恐怕一生也想不通,守城是為了什麼,他那般守城是為了什麼?
他回家看書,恐怕想找一個理由,一個可以讓自己安心活下去的理由。
馮輯,這個孩子,不,是祖先,又要叫我另眼相看了。
老郭帥在看他,他就是個衣著破爛,眼神微涼的年輕人,就是那一絲微涼,破衣包裹的冰,發散,不化,陪伴他,滿是質疑的生命,幾乎看不見質疑的,已經被封鎖的生命。
這便是馮輯的狠辣,知道他狠辣,卻不知道他如此狠辣,他是四百個活人裏的一個,城破,回家,更是一個不可想象的故事,破城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又一次慘烈的突圍,意味著,一個想回家的人,回去了。
現場很沉默,我直愣愣的,突然想起不該站的這麼直愣愣,騙人也需要加強鍛煉,可我不愛鍛煉,小時候被十二畝地煉過,煉廢了,不想騙個人又把自己辛辛苦苦的煉一遍。
放鬆,放鬆,天呀,請你,請你,別塌,塌了,也不要壓我好嗎,我站在老郭帥的案桌上,個子也不高,老郭帥比我高,壓他好了。
大唐的天此刻就壓在老郭帥身上,他背著大唐的天,看著大唐的子民,沉默了一會,徐聲說道:“馮輯,你有何事?”
“郭帥,有些上好的馬匹。”馮輯說了半句話,不說了。
“哦?現在何處?”
“郭帥需要,哪裏都可以。”
“哦,嗬嗬,看來是不少啊?”
“也不多,二千六百匹,現貨。”
“不少呢,馮輯,隨我去長安拿銀子,這樓焉看來是沒事了。”
你說沒事了我就沒事了,那我多有麵子呀老郭帥,加上你做生意也這麼爽快,我也就爽快點,飛走算了,各位都是有大事要忙的人,煩擾了,我又臉紅了,無論我說出多少調皮話缺德話,愛臉紅,還是愛臉紅。
我重新站起來,展翅便飛,再見,長安見。
我飛的並不快,我想起書生了,長安書生,他飄在海上,海上沒有灰塵,但那鹹腥的風,好像也沒有什麼奇特,沒有半堵牆那麼奇特,我暫時還忘不掉。
長安,有人說十三朝古都,有人說十四朝,也有人說十七朝,當然了,這些人都仔細的考證過,卻都得出了不同的結果,這並不奇怪,曆史存在眾多的謎團,誰又能完全考證,還原史實。
初冬,黃昏,長安已被吐蕃回紇占領,劫掠已經接近尾聲,我是長安上空的風箏,聞到隱隱的血腥,八年前,這座城被安史叛軍劫掠過一次,如今,又被劫掠了一番,暮色裏滄桑而寂靜,那些紮小辮,大胡腮,背弓持刀,騎大馬,推小車滿載出城的人,我要不要吞了,再吐了?
這些勝利者,這些劫匪強盜,其實也是一群爛氈爛衫的人,我有些猶豫,迷茫,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裏人,行人可知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我不應該猶豫。
但是,木必先蠹而後蟲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後讒入之,這一場災難,每一次災難,都是內禍起外患至。
吐了他們,有何意義,吞了他們,我不過是個治標不治本的三腳大夫,吞了他們,還有更多的外敵來犯,來劫掠,戰亂永無休,我要吞光他們嗎,我吞的光嗎?
這個大唐,奸佞當道,君主逃離,這個大唐,讓我無比糾結。
老郭帥比我高,比我大,老郭帥會來拯救大唐,用自己的謀略,智慧,且兵不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