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不見全魚者(3 / 3)

“我……”他說的是事實,她第一次隻覺張口卻無言。

“這幾日我在家時日無多,並不是不顧你。”顧君千從腰間取下錢袋,放入梁晚書手中,“晚書,你看,我這幾日在潭中捕魚,又去村中幹店做了幾日短工,賺了這些銀子,可以為你請好的郎中瞧身子了。”

梁晚書愣愣的,卻是依顧君千所言掂了掂錢袋,果真,錢袋沉甸甸的。

“君千哥哥……”

“怎麼了?”

“這些錢夠我們生活很久了……有了這些銀子,君千哥哥便很久不用再出門勞作,可以在家休息了。”

“晚書……”顧君千的神色複雜,似是急不可耐想厲色讓她聽話,卻又是舍不得對她使半分顏色。“今日,你必須瞧郎中,沒得商量。”

“為何?君千哥哥,我真的隻是因身懷有孕才如此的。從前村中有孕卻消瘦之人,也不是斷然無有的,許我也是那般呢……待孩兒出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顧君千忽然俯身,緊緊的攬住梁晚書的肩膀,手臂不斷地顫抖。她沒聽到他說話,隻能感到她的脖頸已被他淚濕。

半晌,才聽到他的聲音:“你知道嗎晚書……你眼下之狀,與阿娘生前短景一般無二。”

“晚書……我真的怕。”

梁晚書心中一驚,沒想到會是如此,也開始害怕自己真的身患與顧阿娘一般無二的瘧疾,卻又不是懼怕死亡,反而是害怕……她若身死,留顧君千孤身一人。轉瞬間便已下定決心,即使她真的身患瘧疾難逃一死,那她也定然妖撐到腹中孩兒出世再赴之黃泉,隻有那樣,她才能死而無憾,含笑九泉罷。

想好了對策,才輕輕的拍了拍顧君千的後背,好似哄孩兒般輕柔:“君千哥哥,你別怕,我不會有事,我聽你的,瞧郎中便是了。”

“好,好……”顧君千聞此一愣,幾息後才抬頭,“你說的對,定然會無事的,那你在床榻上休息,我去喚郎中,你等我!”

“恩,去罷。”梁晚書柔柔一笑,側目望他離去。

待顧君千走遠,梁晚書想支起身子靠坐一會兒,總是這樣躺著,巨大的孕肚壓得她喘氣都不順暢,腰背也酸痛的不得了。隻是方一動身子,暈眩之感宛若排山倒海般襲來,她急忙抓住床欄,借力一推,跌跌撞撞的出了門。

“唔……額……”吐得翻江倒海。隻是因眩暈吃不下飯,這幾日所進無幾,吐來吐去竟隻剩下淡黃色的水,無有什麼實物了。好容易緩過了反胃的勁,緊接著卻襲來無力之感,全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氣,隻剩下腦袋在無邊無際的旋轉,眩暈到再看不清眼前之景。

“君千哥哥……”無力的喚了一句,無人應答。身子綿軟向後倒去,卻又怕在倒下時傷了孩兒,用盡全力一手托腹,一手抓住門框後,才放心的失了意識,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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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晚書再次在床榻之上醒來之時呆愣了很久,才慢慢恢複神智,向一旁望去,見顧君千在她身旁側臉趴著,清淺而眠。梁晚書透過窗子望了望天色,眼下已是晚間了。原來,她已經昏睡了整整一日。

今夜的月光很亮,亮的梁晚書能看清顧君千眉宇間愁緒,他的睫毛有淡淡水霧之色,就像是剛哭過一般。她跟著便心中一緊,這都是怪她...若是她的身子掙點氣,顧君千就也不會這般難過了罷。

梁晚書骨瘦嶙峋的手指輕觸顧君千的眉間,微微的揉搓,想化開他眉宇間愁緒,卻是見他醒了過來。

“晚書?!”顧君千猛然直起身子,分外激動道:“你醒了!”

他一邊說一邊急忙轉身,取來一截短短的蠟點亮,又在一旁木桌上滴了幾滴蠟油,隨之將蠟燭坐在木桌上。

“晚書,你感覺怎樣了?”

“我……”身子還是無力,但卻是不願知會於他,“我無事啊,君千哥哥,我這是怎麼了?為何躺在床榻之上?”

顧君千原本很激動的神色,卻在凝神望向梁晚書後,先是堪堪移開雙眼,又是緊緊抿唇,再開口是色淡如水的說著本該不平靜的事:“我帶著王老郎中回來,便見你昏倒在門旁,可是叫我嚇呆了。”

“我害喜比他人時間都長些,那時不過害喜孕吐,吐後虛弱,又被那日光晃眼,才昏了去,害君千哥哥擔憂,實乃我的不是。”梁晚書將事情輕描淡寫了去。

“晚書……”顧君千眼眶紅紅,聲音略微顫抖,“晚書忘了嗎,今日是陰天,一日都未見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