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忽的就靜了下來。
顧君千沒有繼續說話,隻是眼中猩紅不散。梁晚書也不知該如何作答,隻剩垂在棉被兩側的手,有些難為情的抓緊了棉被角。
過了許久,久到桌上短蠟都又燃去了一小段,梁晚書才道:“君千哥哥,不管今日有無陽光,想必我身子是無礙的罷?不然怎的那郎中什麼藥物都未曾留下呢?”
眼下雖是屋子裏燭光不甚明亮,但到底就這麼大一塊地方,家具又極為簡陋,生活的時間久了,屋子裏有何物是閉上眼睛也想得出;所以那王老郎中到底有無留下藥物,也是借著微弱燭光一望便知之事。那王老郎中見她昏倒在門旁定然是要診治的,可既已診治又未留藥物,想必是她身子無礙罷。
顧君千沒有言語。
“君千哥哥?”梁晚書又喚了一聲,“你怎麼不說話?”
顧君千又沉默了良久,眉宇間愁緒不僅不散,反倒又染上幾分痛色。再開口已是蒼涼如泣:“是了,晚書說的一點不錯。”
“恩?”梁晚書不是太相信顧君千的話,因為他的神情與聲音都很是不好,“若是我無事,君千哥哥為何不甚喜悅?”
顧君千又不言語了,隻是轉過身,吹滅了蠟燭,複而上了床榻,將梁晚書擁入懷中。因著蠟燭熄滅,屋子裏暗了許多,若是沒有今夜分外明亮的月光,隻怕是伸手不見五指。這下,她又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了。隻是聽到他道:“傻晚書,怎的疑到我的身上?這將近二十年時光,我可曾騙過晚書?”
是了,這漫長而又短暫的十幾年光陰,顧君千捧她在掌心,可謂嗬護備至,又怎會騙她分毫?
“君千哥哥從不曾騙我啊,隻是……”梁晚書的話還未說完,顧君千便以吻封緘,將她未盡的話都揉碎在唇齒間。
梁晚書的隻覺得臉燙的難受,下意識的往顧君千的懷中縮了縮,嬌笑出聲。隨之顧君千鬆開了她的唇瓣,大手覆在她高高隆起的孕肚之上,輕言道:“晚書你說,孩兒會是男兒還是女兒?”
梁晚書也將手覆上孕肚,蓋在顧君千的手背之上,“君千哥哥想要男兒還是女兒?”她在心裏想好了顧君千的回答,她覺得他定是會說不論男女都好,卻不想聽到他說:“男兒。”
“為何?”梁晚書隨之問道:“君千哥哥不喜女兒?”那若是此胎出生就是女兒又如何是好?
“不是不喜。”
“那是為何?”
“若是男兒,來日長成,可護你平安。”
梁晚書鬆了口氣,本還懼若是真生了女兒不討他喜該如何辦呢,原來竟是為此。“我才不要孩兒保護我,我有君千哥哥了,君千哥哥就能保護我了!”她的聲音歡快且帶休息調皮,實則說的卻是分外認真。這個世上,有了顧君千她便覺得酸甜苦辣皆是幸福。
顧君千像是笑了,他的唇瓣在她臉側揚起的弧度蹭的她癢癢的,“晚書,你得要應我,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兒。”
“那是自然!”梁晚書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方才說要孩兒保護我,眼下又是要我照顧好孩兒,君千哥哥今夜說話是亂了套呢。我是阿娘,你是阿爹,我們的孩兒定是要我們一同照顧,等他長成再一同護著我們!”
“恩,晚書說的有理。”顧君千道,隨之不再言語,而是將手環至梁晚書身後,像哄孩兒入睡一般,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原本梁晚書身子就甚為無力,眼下被顧君千一哄,便是很快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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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晚書再次醒來已是翌日。
這一日天氣是出了奇的好,真可謂是秋高氣爽,萬裏無言。
隻是朝身側望去,顧君千已然不在床榻上了。
“君千哥哥定是要去務工了罷……”梁晚書呢喃一聲,直起身子,卻意外的發現竟是已不再暈眩,且有力了許多。
“君千哥哥果真沒有騙我,看來我身子確實無礙。”她下床走了兩步,伸了個懶腰,餘光掃視在木桌上。桌上放著有些破舊但刷洗的分外幹淨的大碗,碗中放著五六個煮熟的雞蛋。
梁晚書知道這雞蛋定是顧君千離去前在雞籠裏取出又煮好放在桌上的,微微一笑,拿起一枚剝開蛋殼,慢慢吃了下去。
許是天氣也好,心情也好,再加上吃了幾個雞蛋,隻覺渾身舒適了許多,雖不至於力如泉湧,但好歹是能在院中活動了。梁晚書在小院邊緣的脊上摘下了幾把青菜,又在野辣椒苗上摘下幾個鮮紅小辣椒,洗淨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