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不見全魚者(2 / 3)

奇怪的是,這魚湯裏,竟是一根刺也沒有,有的隻有鮮嫩的白色湯汁,還碗底的碎魚肉。大抵是顧君千看到了梁晚書臉上疑惑之色,便問道:“怎麼了晚書?可是不好喝?”

“……這魚竟是一根刺也不曾見到。方才隻顧著喝,喝完了才憶起他人所說食魚要小心漱刺的...還好它沒刺,不然定是要卡死我了。”

“打小便是如此,晚書吃的魚都沒有刺。”顧君千揉了揉她的青絲。

梁晚書猛然間一愣,記憶中顧君千揉她頭發的身影與眼下慢慢重疊。以前他也道:“晚書吃的魚都沒有刺。”好似現下才第一次梳理回憶,細細數來,十六年的時光,每次吃魚都在顧君千的身側,畢竟從前之時,顧家是捕魚為業的。從小到大總是不斷聽人說,吃魚要小心,甚至還聽說誰人因吃魚卡了嗓子,她總是後怕以前未曾小心翼翼的食用並下決心下次食魚定要仔細漱刺,可下次依舊忘記,她所食的魚肉,也依舊沒有魚刺。

“君千哥哥……”好似早該想通,又好似現下才想通,又許是第一次認真的想這個問題,梁晚書道:“我吃的魚不是沒有刺,是君千哥哥將刺為我剔除了對嗎?”

顧君千隻是笑笑,並不言語。

“君千哥哥!你說,你快說是不是!”梁晚書也笑了,又有些著急的輕輕推了推顧君千,好似催著他回答一般。

顧君千順著她推向他的力度輕輕一扯,把她攬進懷中,柔聲道:“傻晚書,從前我終年與魚打交道,在我眼中不見全魚,要剃刺豈非再容易不過?”

“那就是說,我想的是對的?”

“是了。我原以為你是知道的,誰知你竟是今日才知。也虧得我次次為你剃刺,不然就是有十個晚書,也定然全數被魚刺卡死了。”

“君千哥哥!”梁晚書臉上紅霞滿片,帶著笑意嬌怒道:“你竟是一直不說,倘若哪日你不在之時我吃了魚,豈不是就一命嗚呼了!”

顧君千不再與她玩笑嬉鬧,而是極為認真的柔聲道:“對啊,所以,我會一直在晚書身邊,哪有不去。”

一股暖流流入心間,又流入小腹,梁晚書隻覺渾身都是暖的,隻是不知,到底是那碗魚湯的暖,還是身側之人所給溫暖……

自那日後,顧君千每日都去西懸瀑,幹著顧阿爹帶著他幹了很多年之事——捕魚。村中人都道,西顧村已故老漁民之子中從喪父之痛中走出,乃至重拾舊業。隻有梁晚書心裏清楚,顧君千這麼做,僅僅是為了她和她腹中孩兒。而她也知,那喪父之痛,他還未走出。遂眼下梁晚書心中最為盼望的,就是早日生下腹中孩兒,那樣她會和孩兒一同陪伴在他左右,再也不叫他有半分的難過。

且說時光也快,一轉眼四五月已經過了。

如今梁晚書身懷六甲,大腹便便,隻是她的害喜似是一直都未曾過去。春日便知有孕,當時時常有頭暈目眩之感;到了夏日,暈眩感更是加重,時不時的作嘔,梁晚書也隻當是夏日炎炎再加上害喜不予理會;與其說是不理會,倒不如說是她不願顧君千知道。他日日在西懸瀑下捕魚,也是分外艱辛,她實在不忍心再讓他為她憂心;於是日日盼秋,心道若是秋日一到,氣溫漸涼,且月份也大了,便不會再有暈天黑地之感。

眼下好容易挨到秋日,難受之感卻是愈演愈烈。除了頭暈嘔吐外,她的全身都開始脫力,明明是身懷有孕,卻是日漸消瘦了去。到如今,本就不胖的她,瘦到臉側顴骨高高凸起,手臂和雙腿都細上一大圈,顯得她的肚子大的駭人。原本那傾國之色的紅潤臉龐,如今也隻剩蒼白中夾著暗黃。

“晚書!”門外傳來顧君千急切的聲音,隨之是推門而入的聲音。

“君千哥哥...”梁晚書生怕他看出她身子每況愈下,急忙從床上支起身子,想要下床來。隻是顧君千卻是先她一步按住她的肩,又扶著她輕輕躺下,開口便是歎氣:“晚書,你不必逞強,你是我的娘子,你身子好壞我豈會不知?”

“不是的……我真的隻是貪睡,你又不在家,我便躺在床上休息……君千哥哥不是總讓我在家休息嗎?”

“晚書!”顧君千聲音驟然一揚,提了音量卻依舊是柔音中帶著悲涼,“你在床上躺了這麼多日,當我看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