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一抖,筆端三寸長毫如水墨潤開,裏麵露出寸半刀身,烏金鍛造,與尺許筆杆連成一體,烏黑鋥亮,刀意已出!
催動內力直達刀身,光芒頓漲,色如落霞,化作飛虹,削向“獵豹”的大好頭顱。
此招正是蘇百無由“物華天寶,龍光射鬥牛之墟”一句所悟化出,刀氣縱橫,刀意決絕。
“獵豹”的左手被皇甫厚德緊緊扣住,身體反應的靈敏度已大大降低,因此他眼見得刀光迫近,有心躲避卻力不從心,情急之下他盡現凶悍本性,猛地屈肘進身,右臂一攏,和身撲向前去,欲圖摟住皇甫厚德,雖是自投羅網之勢,卻有同歸於盡之意。
皇甫厚德大吃一驚,顧不得再使出分筋錯骨手,手指一鬆,迅速撤回,同時身體向後急退,左掌推出,拍在了“獵豹”的胸口。隻是他在倉促之際出掌,並未使出十分內力,加之他身體後撤又消去了幾分力道,因此未能將“獵豹”震飛。不過饒是如此,“獵豹”已然受傷不輕,胸口如碎大石,一股血箭噴出,飄落如雨。
屋漏偏逢連夜雨,便在此時,蘇百無已如影隨形,刀氣又至,森寒透骨!
突聽一聲陰笑,司空捉影迅如流星般飛來,手中短劍刺向蘇百無背後的方省吾,用的正是圍魏救趙之計。
救之不及,攻敵所必救。
蘇百無聽到身後風聲異動,心中一凜,迅速收刀,回轉身形,宛若翾風回雪,翥鳳翔鸞,身法曼妙靈動已極!
收刀之際,順勢一帶,刀氣已將“獵豹”的左肩劃開,雖然未能傷其筋骨,卻也劃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蘇百無又是一聲清嘯,筆刀幻出無數刀影,行如流水,燦若飛霞,紛紛灑灑,直向司空捉影的頭頂落下,繼而籠罩住了他的全身。隻見司空捉影在一片光幕中上蹦下跳,左擋右躲,恰似那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裏的孫猴子,心急火燎,狼狽不堪,卻是鑽不出去。
這一招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實乃蘇百無的畢生武學之精華,一經使出,刀意蒼遠浩渺,遼闊無際,刀法飄逸流動,渾然一體,刀光縱橫交織,明豔無比。
刀氣所至,枝葉盡摧!!!
司空捉影已在劫難逃!
突聽“轟隆”一聲,司空捉影腳下的大樹轟然而倒,他見機得快,順勢而墜,整個人掉了下去,竟是脫離了險境。
緊接著“轟隆”之聲不絕,一棵棵大樹相繼而倒,連同皇甫厚德與“獵豹”的腳下的大樹也無一幸免。轉眼之間,方圓數十丈之內竟似已變成了平地,再無一棵高大的樹木。
蘇百無人在半空看得清楚,腳下已無枝可棲,也隻好順勢而為,背著方省吾降落於地麵,隨即腳尖一點,與皇甫厚德站到了一處。兩人均是麵沉似水,一邊冷冷地盯著對方,一邊運功調息凝神戒備。
蘇百無此時才看清“獵豹”的模樣,又見他胸前繡著一個龍首豺身的圖案,心想:“看這個圖案,方才司空捉影又叫他二堂主,那麼他定是龍之次子睚眥了。”
剛才打鬥之際,方省吾看得驚心動魄,同時又被蘇百無的輕功晃得頭昏腦脹,此刻才稍感好些,輕聲說道:“師父累了吧?徒兒還是下來好些……”
蘇百無沉聲道:“不要緊,三兒,你隻管摟住師父便是,一會還要廝殺!”
“獵豹”——也就是睚眥,受傷不輕,而司空捉影亦是心有餘悸,因此兩人也稍作休息,暫時按兵不動。隻有贔屭站在那裏“嘿嘿”傻笑著,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可是他瞅瞅“獵豹”,又瞅瞅蘇百無和皇甫厚德,似乎頗感忌憚,終是不敢先行出手了。
不知什麼時候,贔屭的右手竟拎著一件武器。看它的樣子,好像是一個大號的實心銅鈸,底麵甚是平整,邊緣暗紅發亮,看似極為鋒利。鼓起的圓球中間拴著一條拇指粗的鐵鏈,似乎很長,一段被攥在贔屭的右手裏,端部被他的左手攥著,中間部分趟啷在地上。
蘇百無與皇甫厚德對視一眼,心裏都已明白:“定是這廝兒在下麵看見上麵鬥得激烈,於是用這個大銅鈸把那些大樹都盡數削斷了……”
“隻是這個大銅鈸從哪裏來的?先前我怎麼沒有看見?”蘇百無暗暗納悶,轉念一想,猛然茅塞頓開,“是了,原來這廝兒並不是個駝子,隻不過是用鐵鏈把這個銅鈸纏在背上,看起來像個駝子罷了,怪不得他的後背竟是那般堅硬。”
想到此節,蘇百無又仔細地打量一下贔屭,果然發現他有些衣衫不整,胸前有幾處袢扣並未扣上,顯得鬆鬆垮垮空空蕩蕩的,定是他解下背著的銅鈸,原本緊繃的衣衫因此變得大而鬆懈的緣故了。
空氣沉悶,密雲不雨。
雙方對峙,沉悶如斯。
雷聲隱隱,宛如戰鼓。
空穀回風,吹響號角。
石頭大的雨點稀落砸下,砸在山崗,砸在地麵,砸在倒伏的樹幹枝葉上,呯然作響,繼而漸漸密集,仿佛是催得越來越緊的鼓點。
司空捉影忽然高聲道:“皇甫厚德,此事與你無關,若再阻攔,我等也顧不及東方恨青的臉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