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您怎麼做?”
“我隻希望把店保留下來,不管任何形式都好,所以就加入了連鎖超商,比較趕得上時代的潮流。後來長子還是不願意繼承,離開了家;不過次子超商他可以接受。我本來以為事情就這樣解決了——”
“又發生了什麼問題嗎?”
“如你所見啊!什麼反正要改建了,隻蓋超商太可惜;這裏鄰近大學,可以蓋一棟出租公寓——”
“令郎的?”
“好像是我媳婦出的主意。什麼蓋在這裏一定有很多人租,爸爸就可以舒服地收租過日。得比唱得還要好聽。可是我根本不想搞什麼出租公寓。別的不,錢從哪裏來?但我兒子他們不妥協,是拿我們山裏的那塊土地抵押的話,銀行絕對肯借錢,我想,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所以就假裝同意。反正錢籌不到,他們也隻得死心。沒想到銀行真的借錢給我們。”
“大概是因為立地條件好,銀行判斷可以回本吧!”
“應該是吧!不然銀行怎麼肯融資給我這種死老百姓?總之,我騎虎難下,隻好認命,同意蓋公寓,連我的棺材本都吐出來了。我那時候想,隻要能和兒子、媳婦一起住,什麼形式都無所謂,還特地把一樓部分拓寬成兩代同堂的大。”
原來如此,先前我就覺得即使管理人室的規格不同一般套房,也未免太大;現在我總算明白理由了。
“可是等新店麵和公寓蓋好後,兒子和媳婦卻不肯與我同居。自己的爸爸住在這裏,他們卻跑去別處住,每再來隔壁的超商上班,實在很無情啊!但是當時我如果要求同居,他們鐵定就不繼承店麵了,所以我也無計可施。來丟臉,最後公寓也是放我一個人管理。感歎著、感歎著,轉眼間就過了五年啦!真是的,結果我現在連要見孫子一麵都很難。就是因為籌到了那些資金,反而加深了家饒隔閡。”
這裏也有一個——我不禁想道。就自己的主觀上是愛子至深,實際上(即使沒有自覺)卻是一味想獨裁支配孩子的父母。
當然,種田先生人並不壞;豈隻不壞,他是個很好的人。他認為他做的決定都是為了孩子好。
然而,這正是一切的元凶。正因為他是好人,這個問題才更顯得悲劇化。
種田老先生希望兒子繼承家業,無疑是出於他自己的意誌及期望,卻又顯現出“全是為了孩子好”的自我欺瞞。繼承家業能成就孩子的將來與幸福——這種強迫推銷的價值觀潛藏於水麵之下。
當然,這並非“壞事”,不該是“壞事”。做父母的期望孩子過得比自己更幸福,怎麼會是“壞事”呢?
然而,它就是“壞事”。即使是以親情形式呈現,隻要其中具有獨裁支配性質,對孩子而言便是束縛,便是妨礙孩子自立的“壞事”。孩子為了保護自我,隻能反抗父母。成長過程中包含著俗稱反抗期的概念,不是沒有道理的。倘若真的愛孩子,就該認清現實;但這種“愛”往往便是阻礙父母認清現實的元凶。像這樣的悲劇,普之下能有第二出嗎?
種田老先生勉強逃過了這出“悲劇”;他雖然滿口怨言,卻承認了孩子的獨立。隻不過,他似乎不認為自己“逃過了悲劇”,隻當成一個不孝子忤逆老父的典型“故事”看待。如此這般,“悲劇”的火種便繼續保存下去。
“那您一直是一個人生活?”
“對,我的老伴早就過世了,所以家事全由我一個人包辦。唉!人老了,一就變得特別長,忙著雜事才不會想東想西,日子也比較好過——怎麼越扯越遠啦!我本來沒打算發這些牢騷的,不好意思啊!”
“不,不會。對了,今我來拜訪,是為了向您打聽之前提過的鳥越家。”
“鳥越家?什麼事?”
“您五年前久作過世後,他的父母便離婚了;我想拜訪其中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