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黃昏時,她回到冥河,才發覺追風使仍舊佇立在冥河邊。她漸漸停下腳步,思慮許久,才抬步朝他走過去。
“你怎麼還在這?”或許是想到之前的事情,她開口時語氣緩和了許多。
追風使抬起猩紅的眸子說道:“你真的打算對付神界?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卿珩望著追風使,沉默了一瞬。
她沒來由的有些煩躁:為什麼這段時間一直有人跟她提以前?他就這麼想讓她記起以前嗎?
“我三千年前就告訴過你,我們已經兩清了,你為什麼一直跟在我身邊做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為你做些什麼,來彌補之前的錯,我隻想補償你。”
“是嗎?金鈴子,你這麼多年傷害過的人難道就隻有我一個嗎?你為什麼不想著去補償別人?”
“我不在乎其他人。”我隻在乎你。
他一點都沒變,還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卿珩一滯,麵無表情的說道:“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事情了?”
追風使疑惑道:“什麼意思?”
卿珩說道:“三千年的時間雖然不短,但我相信,以你護法大人的記性,有些事情應該還記得,如果你忘了,我也可以提醒你:我在寒潭時,曾進過冥澤鑒,你用冥澤鑒做過什麼,我也都清楚。”
追風使聞言,僵在原地。
卿珩一字一句的說:“燁麟難道不是你殺的麼?這都過去三千年了,怎麼,你還沒從你扮演的角色裏走出來?還是你覺得,故伎重演之後,我還會再次被你騙的團團轉?你未免也太過於自信了。”
追風使沒有反駁,沒有爭辯,平靜的站在原地,接受卿珩的質問。
卿珩歎氣道:“你不必在我麵前偽裝,我自以為很了解你的為人,如今我們同在冥界,我最大的限度,便是不把你當做敵人。”說完這番話,卿珩覺得自己心裏驟然輕鬆了許多。
追風使眼中隱隱有燃燒的火焰,他緊握拳頭,憤怒的大吼,回應他的卻隻有冥河濺起的水花。
他心中紛亂繁雜,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明明隻想關心她,但每一次隻要一開口,便會不歡而散,他不明白,陸英也背叛了她,傷害過她,為什麼此刻她心中最恨的卻是他?
還是因為陸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即便是他做了錯事,卿珩也可以原諒他;而他,一旦犯了錯,便是萬劫不複,即便他收起鋒芒,小心翼翼的對她,她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他與陸英兩個人在她心裏的地位一目了然,他有時也會想,如果當初追風使和金鈴子一起在這世界上消失,她會不會更懷念他?
他負氣的望著冥河,頹廢的用力抱著頭,仿佛想將腦袋擠破,問出個為什麼,但他自己心裏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找到答案。
他站在冥河邊上,久久不曾離去。
回到幽冥台時,卿珩早前打發到赤水打探消息的侍者已在殿中等候多時,她吩咐守衛守住殿門,獨留兩人在殿中對話。
黑暗中,年輕的侍者開口道:“公主,我打聽清楚了,再過幾日,便是那個赤水神君的壽辰了,他喜好排場,已邀了許多神仙去他府邸,天帝也會派人前往祝壽。”
卿珩稱讚道:“做得好,你不用回去赤水了,護法大人殿中還缺個婢女,你就去那吧!”
侍者喜道:“多謝公主成全。”
卿珩笑道:“去吧。”
侍者衝卿珩行了個禮,興高采烈的出去了。
卿珩臉上的笑意淡去,她想,是時候開始準備了。
赤水神君壽宴,賓朋滿座,觥籌交錯,壽宴才過一半,席間已是東倒西歪。
正當眾人迷離之時,不知從哪竄出來個黑衣人,手執長劍指向天帝派來道賀的使者。
此時驚變驟起,席間大亂,案幾翻斜,杯盤傾覆,菜肴酒水灑落一地,侍者與仙娥尖叫著四處逃竄,席間眾人狼狽起身,連忙避開黑衣人手中劍鋒,向殿門方向跑去,眾人仿佛忘記了自己還身負修為術法,隻一個勁的逃竄。
黑衣人望著不遠處角落的一抹影子,提著劍的手緩緩落了下去,直到她愣過神來,已有人伸手拉住了她,是個身形高大的蒙麵人,那人低沉說道:“快走。”
黑衣人立刻聽出他的聲音,她使勁掙開身後的人,直愣愣的盯著不遠處那道熟悉的影子。
這是她三千年來第一次見到辛夷,一襲白衣飄然勝雪,眼角依然是那份從不消減的卓然灑脫。他冷靜的望著眼前的一切,站在前麵護住他身後的女子,手中拿著那柄蒼翎劍,直指不遠處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