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大雪。
本是人人辭舊迎新的時節,此時哪見得半點喜慶。
抽著旱煙的老倌蹲坐在自家門檻上,好奇的打量著官道上的場景,嘖,這一會的功夫,“武夷山”的方向已經過去六七撥人馬了,一個個冷麵冷眼的活像一個個煞神,而且個個提刀佩劍,嘖嘖稱奇之餘,他自然明白是因為什麼。
還能有啥,肯定是傳的神乎其神的仙丹唄。
“得,又是一些想長生不老的!”
他敲了敲銅煙嘴裏的煙灰,嘿聲低笑。
“怎麼,老頭,你就不想長生不老?”
正笑著,頭頂冷不丁傳來一聲戲謔的言語。
穿著破爛灰襖的老倌身子一抖,一抬頭,就見有三匹棗紅大馬停到了身前,馬背上的人全是鬥篷罩身,頭戴鬥笠,外麵還掛著一圈黑布,捂得嚴嚴實實的。
他一裹破襖,露出兩排參差不齊的黃牙,笑道:“嘿嘿,大爺,這日子活著就跟受罪一樣,要我想要長生不老的都是那些大權大勢之人的念頭,我們這些人熬過這輩子就已經算是走運了,何況就我們這些人,能不能上去都得兩,別還沒瞧見長生,命就沒了!”
“哼,算你這老子還有幾分自知之明,賞你了!”當先一人拋下一錠銀子,又問道:“過去幾撥人了?”
老頭像是就在等著這句話,利索的拾起那錠銀子,一指不遠處的酒館,就見路對麵居然擺著一橫排的屍體,落著冰渣雪沫,一個個凍得發青僵硬,足有二十來具。
“回大爺,從昨個開始,這裏就已經過去十七撥人了,死了五撥,我滴乖乖,裏頭可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人物,有的是橫行漠北的大寇,有的是名門正派的弟子,黑白相見,分外眼紅,這不,一陣拚殺結果死的死殘的殘!”
那人又問了。“有沒有見到個孤身獨行的青年,貌似雙十,冷峻孤漠?”
“獨行的?我想想!”老倌一眯眼,活像個街邊討飯的乞丐,蓬頭垢麵,嘴唇裂著條條血口子。
仿佛讀懂了他的意思,一錠銀子又“咣當”落到了地上,老頭嘿嘿一笑,然後道:“見過見過,是不是牽了一匹黑馬,鬃毛是墨青色的,嘖嘖嘖,老頭子活了半輩子,還是頭一回看見那麼奇怪的馬,居然還會喝酒……哎……幾位爺怎麼走了……”
像是打開了話籠子,老倌隻似記起什麼稀罕事,但著著,等他再回神,麵前奇怪的三人便已經走遠了,最後無奈的一搖頭,吐了口飄到嘴裏的雪沫,自個笑眯眯的拿著銀子,掂著份量,等著下一撥問話的人。
“嘩!”
是酒館其實就是個店,落在這官道岔口,雖然簡陋,卻勾引著過往路人肚子裏的饞蟲,酒旗在風雪中飛卷。
門簾子一撩。
外麵的雪片立馬打著旋全擠了進來,冷風呼呼刮過,凍得人一個激靈,就見裏頭擺著十來張桌子,坐了大半,桌上全擱置著五花八門的兵器,一個個滿臉風塵霜雪,像是趕了很長的路。
見簾子被人撩開,所有人俱是下意識看了去,等瞧見是三個不見麵容的身影後,彼此各是上了心思。
有人皮笑肉不笑的譏道:“哪來的鼠輩?藏頭露尾,這熱鬧也是你們能湊的?”
“霸王刀項玉?”
陰森的聲音乍然一起,所有人都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為首一人布簾後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宛如泛著一抹幽光。
“正是老子!”
這便是那開口譏諷的人,手中提著一把九環大刀,虎背熊腰,生著一雙猿臂,渾身肌肉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