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交會的第二天適逢周六,舉辦地點國展中心裏簡直是人頭攢動、摩肩擦踵,買房子對大多數家庭來說是一件大事,很多人是早早看好了房子,就等展會上打折的時候出手,也有不少人是一家老老少少集體出動,看房子比地點比價格,當然也有人對是否買房還舉棋不定,是來看熱鬧的。
因為會場人手緊張,柳深魚一早就和胡月月等地產公司各部門的同事一起趕到了現場支援,他們的工作就是定時分發一些宣傳頁和印著樓盤地址電話的環保袋,再有就是在樓盤組織與看房者的互動小遊戲時幫忙發發獎品,維持一下秩序什麼的。
盡管早有準備,但每次不用說分發小禮物,就是環保袋拿出來的時候,都會遭到哄搶,許許多多的人一擁而上,膠合板搭起的臨時充當前台的桌子被後麵不斷湧上的人推得吱嘎作響、步步後退。
柳深魚和同事們麵前全是揮舞著的手掌,這些手掌開始還隻是張開了等待,到幾分鍾後見拿不到東西,就開始直接從工作人員手裏、胳膊下硬搶了,那感覺簡直就是他們發的東西價值連城,今天要是拿不到就要吃大虧了。
“別搶——別搶——排一下隊——啊——”
柳深魚身邊一個年輕的女同事被這場麵嚇得不知所措,開始還力圖維持秩序,但喊了半天也沒有任何反應,胳膊也被人不知是用指甲或是什麼硬的東西劃了一下,頓時又氣又疼得哭了起來。
柳深魚也不比她好過,這個季節不比夏天,國展中心早就停掉了空調,會場人又多,大家都是挽著袖子,她的胳膊上也挨了好幾下,而她正好站在前台的邊緣,剛剛桌子被撞得後移的時候,她還曾試圖用身體阻擋一下,結果被桌角撞在了肚子上,這會一陣陣隱隱的疼著,那感覺有點像大姨媽要來之前的陣痛,她一邊盡力的保護著桌下藏著沒發的禮物不至於被一次搶光,一邊抽空想了想,上次大姨媽是何時來訪的。
因為從小沒有生活在親近的女性長輩身邊,初潮之後她也從未得到過相關的告誡,大姨媽來的時候從來是該幹什麼幹什麼,在抻到多好幾次之後,她的月事就一直比較紊亂了,一兩個月莫名的不來,來一次十天甚至半個月不走的時候都有,她無意中和李舒娜說起過,被建議好好去看看中醫,吃藥調理調理,李舒娜的原話是:“這可是關係到女人一輩子的大事,別影響了懷孕生孩子。”
當時她也有過去看看吃點藥的打算,想著中藥不比西藥,價格應該不貴,吃點也無妨,就被李舒娜拖去一個據說很有名的老中醫那裏,李舒娜原本要一直陪她的,結果中途經不住男友的奪命連環call,自己先走了,留下她排隊等候。結果她和其他等著看病的人一聊,才知道現在中藥的行情看漲得厲害,而且這老中醫似乎有祖傳秘方。
在這裏看病,開的藥方子是拿不走的,你能拿走的隻是這裏煎好密封好的中藥,而且一次開藥基本都得七八百甚至上千元。
最後她當然是落荒而逃,月經沒規律又能怎麼樣?這輩子難道還真有個男人指望她給他生個孩子嗎?
擺在明麵上的所有稍微有點價值的東西都被爭搶一空,已經搶到和沒搶到的人又遲疑了會,才終於散去:“我的娘呀,太嚇人了,發禮物這活怪不得沒有一個售樓員願意幹呢,這簡直是要了親命了。”
有不認識的同事在感慨,幾個狼狽不堪的人互相打量打量對方,油然而生同病相憐之感。
“胡姐,有衛生巾嗎?”把桌子推回原地,柳深魚悄悄問胡月月。
“沒準備,你用,我幫你問問。”
胡月月對她倒是很熱情,立刻轉身幫她去問其他她不太熟悉的女同事,很快還真找到了,遞到她手裏。
匆匆跑去衛生間,居然還真是久違的大姨媽,隻是這次來的沒什麼鋪墊,不像以往要來之前,準得腰酸小腹疼的折騰幾天。
柳深魚想,這是她最近太忙的緣故吧,人一忙,就沒心思想東想西,可能不舒服的感覺也會變淡。
好容易到了中午,盒飯發下來,展會現場的人也散了不少,柳深魚才和胡月月打了招呼,匆匆跑去找最近的銀行。
已經彙出去的八千塊,要再加七千塊才能達到一萬五這個可怕的數字,她去了兩家銀行,取了所有能取的卡裏的錢,才湊足了這個數字,彙了出去。
人的貪婪是無限的,她知道她輕易同意了增加錢數,隻會助漲對方的貪婪氣焰,可是她能怎麼辦呢?她沒有機器貓,能夠穿越過去未來,去改變所有人的命運。
她也不能替代田文宇去承擔夢想破滅、家破人亡的痛苦,她惟一所能做的就是,替代他,承擔起他應該承擔的義務,讓他的母親能夠延續生命,能夠等到再見到他的那一天。
看,有時候錢的力量也不過如此,買不回時間,買不到後悔藥,甚至買不到一個健康的身體。
肚子還是疼,從隱隱到漸漸加劇,每走一步,幾乎都能感覺到血的流出,柳深魚不得不去了一家小超市,買了一大包衛生巾,然後整個下午隔不了多久就要跑一次衛生間。
“你臉色怎麼這麼差?”下午展台迎來了意想不到的客人,李舒娜提著包陪著父母也來看房,趁著父母聽售樓員介紹的當口,來找柳深魚聊天,結果一照麵就嚇了一跳:“你都快沒血色了,我就說,你當初不該來什麼地產公司當企劃。”
她驚訝又有點誇張的說,末了還不忘掏出隨身的小鏡子來給柳深魚照。
“你是不是痛經?太累就早點回去歇歇吧,今天的活也差不多了。”
胡月月就在一邊,聞言也看了看柳深魚,皺著眉頭說,“回去喝點紅糖水。”
看看確實沒什麼事了,一起來的其他部門同事也都三三兩兩的請假先走了,柳深魚才鬆了口氣,和李舒娜、胡月月道別,獨自走出國展中心。
外麵天氣很好,天藍藍的,隻是偏西的太陽光線仍舊刺眼,晃得柳深魚隻覺得眼前一片金星與白光。
國展中心和她住的地方在城市的兩個方向,而惟一快捷不堵車的交通工具就是地鐵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