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賣了(3 / 3)

那應該就是地牢的牆。六路禦侍猜的。他覺得他先前的時候到這兒來的時候沒有看見過——或許他根本就不曾到這兒來過。他時常看著安定沽雲不說話,等著安定沽雲不說話,幾乎已經成了習慣。

他得等到安定沽雲發話,才能低下他傲慢的頭。

“六路。”

“王爺。”

“你進來的時候沒敲門?”

“我敲門了,王爺。”

六路禦侍說,

“隻要您問,每次來的時候,六路都告訴您了,王爺。”

“好吧。”

安定沽雲說。

過了許久,他說:

“那麼,你若是要走,就不必跟我說了。”

“……”

“辛勤的事情,我很抱歉——三方的事情,我很抱歉。子卯的事情,我很抱歉——你的事情,我也很抱歉。”

“我不知不覺地利用你們那麼許多,用那麼多堂而皇之的論調,結果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這樣下去,即使是實現我自己的想法的前提是有一個安穩的國家,有一個太平的世道,但是卻總要別人為我做出犧牲——這樣著實不好。”

“可是,我卻停不下來。”

靜靜聽著,像每一次一樣。就像是他發現,最近他對極具生活氣息的集市的依賴感越強的時候,安定沽雲對他的傾聽的依賴也越來越強。他最開始的時候是聽了就能忘的。但是,他卻越來越發現他自己根本忘不了。

“……您最終想要什麼呢。”

“……”

他抬頭看安定沽雲,看見了那個遲疑的,但是最終完成了的搖頭。他在看他的手。他時常看他的手。可能看自己的手也會上癮。

“……我現在不知道,六路——”

“可能我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會知道,六路。我可能,需要這樣荒唐,很長一段時間。”

“……您覺得這樣做很必要嗎。”

“——對我自己來說,當然是很必要的——哈——我,一個人,總不能,一無所知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他聽見他又笑了,於是他低下頭,看見窗子上的那個人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聽見他說:

“我變了,是嗎,六路。”

“很多天了,六路。我夢見我原來,在這堵牆後麵。”

“我感到很害怕,我不想知道自己過去到底是誰了。”

“但與此同時,另外一種心情就像是長了爪子,抓住了我的心髒——我不得不做出決定,是的,一係列很荒唐的決定——那就是,我必須知道,我現在還能做些什麼,我以後還能得到些什麼……我必須知道。”

“……你跟滿襄白一樣。如果你想走的話,誰都攔不住你。”

“答應我,六路。等到你真的覺得我無可救藥,想要離開的時候,一定不要告訴我。”

“……”

六路禦侍沉默的這會兒功夫裏,好好思考了一下自己和滿襄白的區別。終於,他等到了一個恰當的時間,他說:

“六路聽從王爺的命令。”

“……那你下去吧。”

“是。”

六路禦侍躬身,應該是鬆了一口氣的姿態,但是要真正的讓他一顆心放鬆下來,或許,他還應該去市場上多吸一點兒毒藥。於是躬身退去,仍留下安定沽雲一人,抱膝凝望,仿佛要看透這厚重的高牆,看到久遠的,無法言明的錯綜複雜的心情裏去。

最後,盡管他沒有一丁點兒頭緒。他還是站了起來,走出屏風,自花瓶裏拿了地圖,還有桌子上的小盤子,再不知怎麼,不小心地一拂手,那一旁的蠟燭便掉在地上,熊熊地燃燒了起來。火勢蔓延,頃刻,一間精致房間便消失於火海之中。

是的,無論如何,他必須再見到滿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