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往日執頭將軍一片忠心,才勝過人,實乃東南翹楚,跟隨陛下身邊,實在有所歸屬,沒想到此人竟然有背叛陛下之心,私通東南,勾結私黨,妄圖割據,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如今得之,必加以誅之,才得保我滿泗,揚我皇威啊。”
“三方叛亂,舉國動蕩,又處於秋冬戰備之時,滿泗境地,實屬危急——即使執頭少將亦或無罪,但不可不懷揣疑慮,不敢再用,不如擇日處置,昭告天下,收民心,平大患。”
“兩位大人所言,皆是我等心聲,還望陛下忍痛割愛,權衡把握,不要因為損失了人才,而動搖了基業。”
“高大人說的在理,但容在下補充:勾結朋黨一事總為判之過急——八大將軍乃朝廷半壁江山,東都諸路兵馬統帥,還是少不得幾位將軍——念國之當下,與其罷官調查,不如戴罪發配,鎮守北疆,實乃良策,望陛下三思。”
“若是八大將軍裏起了反心,擁兵作亂,這可如何是好?”
“哎哎哎,季大人莫非疑心過重,陛下仁德大度——”
朝堂上的議論勾得伯鳶駘笑了,一扭頭跟最近的微生玉打趣:
“平日裏是‘有勞’,哥幾個去看著鳳凰,今兒是‘戴罪’,哥幾個還是去看鳳凰——鳳凰就是好啊,好山好水好姑娘,聽說鳳凰北還能見雪呢——要不今冬,哥幾個來一個雪夜遊——”
微生玉不笑,也不看伯鳶駘,謙恭地微微傾著身子,等到高高的王座上,皇上點起伯鳶駘的名字的時候,也與他無關。
“伯鳶,有意見就直說。”
稚嫩的聲音響起,卻把大殿之中漂浮著的這惶惶的氣氛洗刷了去。沒錯,這不過是君臣之間有禮有節的交談,而且君主是明君,臣子是智臣,看起來不會有什麼不妥。
但是每每這樣的事情出現的時候,庭下眾臣心裏卻總是壓著一些什麼東西,又好像是不著地麵一樣思緒飄忽,這是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在他們的心目裏,泗色法無疑身在高台之上,而這金駘呢——哦,伯鳶駘,金家已經成為了往事。曾經是金家的幕僚,協助一個家族掌管一片土地的日子已經過去,而現在,作為一個政權的幕僚,協助天子掌管一片土地——哦,不要再想了。
伯鳶駘不說話。如若是他說話,這場麵還能夠溫和一些:
而是把爭吵形容成溫和——而確實是在應該爭吵的事情上爭吵。
八大將軍裏,執頭是迎風旗,素和是主心骨,多有牆頭草,這伯鳶,還是他的小金刀——但是,不得不說,這爭吵,大多說是溫和的。
在一個人的頭上細細地劃一根線,線下麵的事情有扭轉的餘地,而線上麵的事情沒有——這小金刀就有能耐小心地提了你的線起來,拿了他的東西下來,與你理論——當你想到這一點,忽的怒不可耐的時候,時間和情景卻不容許你發脾氣了——因為他往往是對的。這才讓人恐懼。
“……你若是權當朕聽錯了,朕也不會再給你機會。”
時間過的不長不短,泗色法冷冷將這鬧劇收尾:
“諸項事宜就如各位愛卿所說,各部各司各司其職,備戰冬日,實屬及時。所提建議,中肯得當。若無其他事宜——”
“陛下,您不應該殺柳徹。”
“?”
“!”
“?!”
那個本應該幽默而優雅的聲音冷到了泗色法之上,不由得激起庭下一片嘩然,伴隨著剛剛才被平息的竊竊私語——
“肅靜——”
聽得出這是宋司的聲音,明明聲音虛弱沙啞氣若遊絲,卻實實在在地擊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麵前,讓整個場麵得到控製——
安靜得當,再由泗色法說話,才有十足的威嚴氣味:
“請伯鳶愛卿再說一遍——”
“還不如說,陛下,柳徹,您殺不了。”
伯鳶駘對於泗色法語氣中重重咬著的“伯鳶”二字不以為然,而說話卻還是重重的,冰冷的,甚至是鋒利的——就像是一塊被時間和品位打磨成的光滑的雨花石,刹那間又穿上了她本應該有的外衣。
庭下眾人裏,是應該有一部分人倒吸一口涼氣,忽地再記起一個字的分量——曾經頂著這個姓氏的人占據了滿泗頂當緊的要衝,脅迫西南,接通中原,威逼那日,而聲譽威風,更是東南柳無從睥睨的——而現在,是又要換天了嗎——
“……說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