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救人自救(2 / 2)

或許這不過是強權玩的一個遊戲,想要在青史上留下來一點點文雅的氣息吧。

托孤的話是滿襄白編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現在,你們大略又是想看看小滿有什麼高見了罷——”

滿襄白一邊笑著,一邊揮手,也算是提醒不知所措的,再次逼近的人影。

她的性命,還是有點價值的——恐嚇了,威懾了,使他們迷茫了,就應該成為他們的救世主——當然,滿襄白救不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既然執頭徹現在要被清理掉,她滿襄白也即將失去這難得的榮譽的看管。她得好好熬過今天,備好資本,在獄中愈合自己的傷口,在這之後——

叮。

水聲。

為什麼會有水聲。

船槳濕濕的,放在甲板上,滴下一滴水。

叮。

叮。

下雨了。

啊,下雨了嗎。

啊,哥哥,下雨了。

明明這天上的雲朵兒都能夠飄到江麵上來,明明這空氣裏擰一把兒都是雨水,卻還能下起來雨,不是直接融到這江裏去的——

雲霧相接,波濤明滅。腳下踩著的霧氣是水,手中觸摸的霧氣是雲。

踩著虛空去找他們。小船仍大,不可到達。

啊,哥哥。

啊,父親。

我們現在在哪兒啊。

不不不。

您,現在在哪兒啊。

我,現在在哪兒啊。

睜開雙眼。在夢境中能夠無數次地睜開雙眼,滿襄白是知道的。而現在睜開了雙眼,卻隻能看到大半個世界,慢慢扶額起來,摸到了紗布的紋路——忽的就明白了,這邊旋而笑起來——她幾乎不做夢的。

她幾乎沒想起過她的父親,她的親人,她的過去——現在想起來了,卻感覺自己又像是一個人一樣了的——這應該怎麼解釋呢——

包紮手法粗劣。雖然止了血,但是也僅僅是止了血而已罷——輕輕地挑開眼前的繃帶,看見那黑暗之中的眼睛還是能看見的,於是放了心——大概在太陽穴和額頭的地方應該會有去不掉了的白色的疤痕——在白的人身上是淺棕色的,而在滿襄白身上,說不定就是白色的罷——她不在意這一點兒。

疼痛不能消解。

若是因為這一下,落下了一想事情,頭就疼的毛病,她想她是不會原諒那個女孩的——但是她也沒辦法做些什麼。

“謝謝你啊,昧童。”

“……”

影影綽綽,大概體會得到外麵那一個一言不發跪坐著的女子起身,收拾了手邊的東西,上下整理了衣裳,這便是要走。還是小孩子的脾氣,非得滿襄白來說話:

“伯鳶將軍叫你來,可是有其他的事情?”

“……”

“小滿不是神仙,不過是見過了許多人,說過了許多話,有的呢,總覺著不必再說了,但是不說的話,卻總是鬧這樣那樣的誤會——”

“我看,你就是個普通人。”

那姑娘開口了,還是生機勃勃的冷漠。不知道為什麼,滿襄白心裏卻放下來什麼一樣:沒錯,這或許,隻是她的多心。

“那你也知道,我既沒有救自己的方法,也沒有救執頭將軍的能力了罷。”

滿襄白笑起來,頭還是痛的,

“或許,也沒有這個能力。”

“你還有安定王。”

“啊,誰都知道我有安定王——有安定王管什麼用,就算他三天之內能夠攻下東都,占領滿泗,小皇帝隻要手指一動,滿襄白的人頭頃刻落地,四境之內莫不歡欣鼓舞,慶賀瘟神遠離,倒也是一團和氣,相得映彰。”

“……你,根本就沒想活下去?”

這下子,輪到昧童迷惑了,而滿襄白是根本沒想過說得她雲裏霧裏的——她的頭仍然在同,即使是醒著,也總是昏昏沉沉的。

她老是聽見滴水的聲音,恍恍惚惚的江麵和監牢裏稀薄的天光在她的眼前晃動——甚至昧童,一個嬌小的女子的身影,也在她眼裏變得不真切起來——她後來想,那個看上去如此眼熟的幻想,也許是她的父親——

父親到底長什麼樣子呢——

她隻不過是在跟自己說話,而昧童恰巧在旁邊罷了:

“活下去——活著,還是死了,不都是給人出的難題嗎……”

她滿襄白,是不是太久沒嚐到過做人的滋味了?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