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是好壞呢?對自己傾慕之人念念不忘,廢寢忘食,在心境之中的熾熱燃燒到不可遏製之際做出義無反顧之事?還是為了心愛之人破碎自己的生命?
這是好的吧?至少江心如此認為。
如果這癡心難得難求的話,那癡心符,豈不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
讓一個對自己並不傾慕,並不欣賞,甚至並不喜愛的人對自己癡心一片,毫無保留,這是最最可恥的吧?
至少江心也這麼認為。
施符之人也許是出於愛慕,出於心痛,出於求而不得的心焦,那是可憐卻又可恨的,因為受符之人也許因此而茶飯不思,魂不守舍,整日無所事事,隻想念那一個對自己下的狠心用了符咒之人,他並不是喜歡那人,他隻是被魔鬼誘惑了……
癡心符……
癡心符……
“啊”江心在惡夢中醒來,失聲大叫使得她一時間頭昏腦脹,眼冒金星,於是猛地一頭栽倒在枕頭上,狠狠地閉上眼睛使自己慢慢舒緩,盡管是黑夜,盡管是驀然,可她極度清醒。
因為在好不容易擺脫那夢中的思緒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是琅琊天咒。
“怎麼?阿心做噩夢了麼?”琅琊天咒沒有變,時隔八年他與想象中一模一樣,也截然相反。
“呃……”江心怔了一怔後,環顧四周,這是熟悉的“念”花舫,這是她八年的家,這是琅琊天咒給她買的小樓船,隻是,她不是應該身處赫蓮別語和朱瑾暫住的雅居麼?
“你昏迷了一夜又一個白天,師傅把你帶回來了。”琅琊天咒說得溫雅,可親,這令江心幾乎感到是在夢中,她狠狠搖搖頭,一隻手攀上琅琊天咒的白色衣袖,她以為他在緊抓不放,隻是連日來的辛苦和層出不窮的打擊令她虛弱不已。
“師傅?”江心心中清明,這一張極渴望相見的麵孔,在夢中出現無數次,這一回醒來終於得見,她不是懵懂,隻是情怯。
屬於琅琊天咒的溫和的笑,是世上任何男人都無法比擬的,那裏蘊含著太多的情感和神秘,甚至連那笑的主人自己也不知曉究竟何等豐富。
“阿心,阿心。”他撫了撫江心的頭,皺起了眉,囈語一般,“我的阿心,今朝已有二十歲了吧?”
琅琊天咒看似詢問,實則篤定,師傅了解弟子的年歲生辰,天經地義,很是平常,隻是江心反而苦笑了一下,又驚懼般斂起那笑,“師傅,阿心自己也忘了。”
琅琊天咒又皺眉,卻不再笑了,那麵孔有些刻板,像是畫上的如意郎君,美得不自然,連慍怒也不自然,他道,“阿心這樣是要令為師失望了嗎?”
江心眼目流光,黑夜裏,小樓上,一個等待師傅八年的姑娘連責備都認為是天籟,實際上,那隻是一種來自嚴厲師傅的關懷和教誨。
“師傅,阿心知道自己一塌糊塗,這八年來你是希望阿心能獨當一麵吧。”江心低聲,可道出的話句句清朗,這是她早該料到的,哪怕為此再次失去琅琊天咒的行蹤,她也違背不了自己的內心,“阿心是讓您失望了,可還是要問您,為何要在不歸身上施下癡心咒?”
琅琊天咒聞言挑眉,“看樣子,阿心關心那隻水妖比關心師傅還要多嘍,你是如何,為何不問問師傅是否找到了女兒玉純?”
“那個,自然是沒有。”江心並不看琅琊天咒,漸漸恢複了精神的她忽然感到四周異樣的氣息,她早已習慣了與荷筱不歸為伴,冷不丁回複到當初的情形,感到窒息。“如若師傅找到了玉純,又怎會還回來找我?您早把我丟在秦淮了不是麼,師傅您剛剛道失望,或許隻是恨鐵不成鋼,還勞您大駕重回秦淮救人,不過師傅,您不要忘了,您如今回來救的,並不是我不歸還是荷筱語哥哥他們,是整個秦淮的男女老少,甚至整個天下,包括此時正在青樓裏醉生夢死的當今聖上!”
江心說得痛快了,腦筋轉得也快了,留琅琊天咒一人在那裏驚訝不已,自己則來到小樓門,向下張望著,裏尋找荷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