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曆史的蒼茫18(1 / 3)

李師師的真愛

在兩宋之交,李師師可是個大名人。由於她出身歌妓,正史上不予記載,但在當時的筆記、野史、小說、評話中,諸如《大宋宣和遺事》、《東京夢華錄》、《耆舊續聞》、《貴耳集》、《墨莊漫錄》、《靖康中帙》、《浩然齋雅談》等等,卻到處閃現著她那豐姿綽約、曼妙窈窕的身影。

她的漂亮自不必說。明武宗時,京城有個綽號“佛動心”的名妓,說是她的美貌會引得佛菩薩也不免動起凡心。我想,李師師的美麗肯定會大大超過她,不然,也不會邀得渾身都是藝術細胞的宋徽宗的青睞。當然,女性的動人之處,主要的還在於氣質,而李師師的氣質是絕對一流的。容顏雋美,溫婉韶秀,而且氣質清淳,不卑不亢,這在上述那些古籍中,都有明確的記載。

李師師出生於宋哲宗元祐五年(1090年),原本姓王,父親王寅是汴京城內的一個染房業主。出生之後,一直未曾啼哭,家人深以為慮。舊俗,為了厚生祈福,可以到僧寺寄名出家,隻舉行出家儀式,受持法名,但不在和尚數內。三歲那年,父親便把她寄名佛寺,在舉行儀式時,老方丈為她摩頂,她突然放聲大哭。老方丈認為她很像佛門弟子,便賜名為“師師”—舊時,對出家人往往以“師”相稱。

也是她時運不濟,一年過後,父親因罪死在獄中,從此便流落街頭,被娼家李姥收養,這樣,師師便隨了李姥的姓氏。這個李姥閱人無數,當日慧眼識珠,看出師師不同凡響,便請來高明教師教她琴棋書畫。師師原本絕頂聰明,又兼名師點撥,一時間成為汴京色藝雙絕的名妓。

據說,李師師由於童年生活淒苦,心中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憂傷,不僅偏愛格調蒼涼、哀婉淒清的詩詞樂曲,衣著裝扮也分外清淡素雅,這樣一來,也就予人以更大的吸引力。最後,便陷入了皇帝的手掌。

這裏說的皇帝,就是大宋王朝的第八任君主—徽宗趙佶。他和李師師相識於大觀三年(1109年)。徽宗當時二十七歲,已經做了九年皇帝;李師師才十九歲。見麵之後,皇帝自然是無限傾心,就像《長恨歌》中所寫的:“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李師師溫婉靈秀的氣質使宋徽宗如癡如醉,慨歎過去枉活了二三十年。不過,在李師師心中,卻並未作如是想,更不會怎麼留戀於枕席繾綣之情;相反地,她倒是一麵應酬著委身於皇帝,一麵卻另外有所傾注—在她的心靈深處,還屹立著一個令她傾心鍾愛的男子。這個人就是周邦彥。

周邦彥,字美成,號清真居士。他出生於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他的青少年時代是在杭州度過的。有關傳記中稱他“疏雋少檢”,“落魄不羈”,但“博涉百家之書”,妙解音律,工於文詞。他少年時代所寫的《汴都賦》,深得神宗、哲宗、徽宗皇帝賞識,樓鑰在為他的文集作序時,說:“以一賦而得三朝之眷,儒者之榮莫加焉!”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稍稍奔走一下權門,即可以“坐擁青紫”、飛黃騰達;可是,他心性淡泊,又很矜持,從他作品中看不出他對政治有多大興趣,因而“坐視捷徑,不一趨焉”。

當時,他的文名很高,特別是在詞史上有特殊的地位,堪稱是“名冠當時、承前啟後的裏程碑式人物”。南宋的陳鬱在《藏一話腴外編》中說:“二百年來,以樂府獨步,貴人、學士、市儇、妓女,皆知美成詞為可愛。”盡管詩人已經五十多歲了,但歲月的滄桑使他獲得了睿智和情趣,具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因而深得李師師的芳心,兩人都有相見恨晚之憾。

綜觀周邦彥的生平,大都是在地方做官,做京官的時間較為短暫。就是說,這一對相知相重的情侶,總是離多會少,勞燕分飛。從周氏的年譜中可以看出,他從哲宗紹聖四年到徽宗政和元年這十五年間,雖然在汴京任職,但由於李師師年齡小,就算從她虛齡十七歲算起,相聚時間至多也就是五六年。爾後,周邦彥就外放,一直到政和六年,才從浙江的明州回到汴京任秘書監,提舉大晟府,前後也僅僅三年時間,他六十一歲至六十三歲。此後,到他六十六歲辭世,始終都在外地任職。

周邦彥的《清真詞》中,有一首調寄《玉蘭兒》,有人考證,認為是記述他和李師師初見的情景:

鉛華淡佇新妝束,好風韻,天然異俗。彼此知名,雖然初見,情分先熟。 爐煙淡淡雲屏曲,睡半醒,生香透肉。賴得相逢,若還虛過,生世不足。

這位年逾半百的曠代詞人,傾倒於李師師“天然異俗”的“風韻”,而李師師更是喜歡他的豐標俊采,絕世文才,樂於和他接近,交往日久,二人關係甚為密切。

宋人陳鵠《耆舊續聞》記載:美成至李師師家,為賦《洛陽春》雲:

眉共春山爭秀,可憐長皺。莫將清淚濕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清潤玉簫閑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依欄愁,但問取、亭前柳。

《洛陽春》又名《一落索》。詞中凝聚著周邦彥對李師師的讚美和同情,並規勸她找個知心之人出嫁,以解愁苦。李師師肯定也考慮到自己的日後出路,可是,問題並非想象得那麼簡單。因為這裏麵插進來一個“天字第一號”的嫖客—皇帝徽宗。周邦彥也為此險些斷送了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