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把魏源的《孫子集注序》移錄下來,對比一下,就能明了毛澤東的記錄中哪是魏源的原文本意,哪是講課老師的引證發揮。
《孫子集注序》:
《易》其言兵之書乎?“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所以動而有悔也,吾於斯見兵之情。《老子》其言兵之書乎?“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先”,吾於斯見兵之形。孫武其言道之書乎?“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善用兵者,無智名,無勇功”,吾於斯見兵之精。故夫經之《易》也,子之《老》也,兵家之《孫》也,其道皆冒萬有,其心皆照宇宙,其術皆合天人、綜常變者也。
而蘇洵曰:“按言以責行,孫武不能辭三失:久暴師而越釁乘,縱鞭墓而荊怒激,失秦交而包救至;言兵則吳劣於孫,用兵則孫劣於吳,矧祖其餘論故智者乎!”嗚呼!吳,澤國文身封豕之蠻耳。一朝滅郢,氣溢於頂,主驁臣驕,據宮而寢,子胥之智不能爭,季劄之親且賢不能禁,一羈旅臣能已之乎?故《越絕書》稱“巫門外有吳王客孫武塚”,是則客卿將兵,功成不受官,以不盡行其說故也。
或又謂將才非人力,運用存一心。括讀父書,徒取秦禽:是又不然。兵列“五禮”,學禮宜及,“有文事者,必有武備”,“好謀而成”,“我戰則克”;“學矛夫子,獲甲三百”。特兵危事而括易言之,正與兵書相背故也。
“弩生於弓,弓生於彈,彈生於古之孝子”。殺人以生人,匪謀曷成?謀定而後戰,斯常夫可製變。上謀之天,下謀之地,中謀之人;人謀敵謀,乃通於神,非神之力也,心之變化所極也。變化者,仁術也。上古聖人,以其至仁之心,捖水火而勝之,捖龍蛇虎豹犀象而勝之。恩生於害,害生於恩。微觀於五行相生相克之原,天地間無往而非兵也,無兵而非道也,無道而非情也。精之又精,習與性成,造父得之以禦名,羿得之以射名,稷得之以稼名,宜僚以丸,秋以弈,越女以劍。雖得諸心,口不能雲;口即能雲,不能宣其所以雲。若夫由其雲以通其所以雲,微乎微乎,深乎深乎!夫非知《易》與《老》之旨者,孰與言乎?
對比之下,毛澤東《講堂錄》中相關記載,“《老子》:天下莫柔弱於水……”以降,直至“越女劍”等十一條記載,都是出自魏源的《孫子集注序》。
魏源將《孫子》與《周易》《老子》聯係起來進行研究。評語意謂《易經》所言進退、存亡、得喪的思想,《老子》所言以柔克剛的思想,《孫子》所言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思想,都是宇宙萬物的普遍性規律。認為《周易》與《老子》雖非言兵專著,卻能於其中見“兵之情”與“兵之形”;《孫子》不是論道之作,卻標榜“不戰而屈人之兵”,乃得“兵之精”。三書有相通之處。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天地間無往而非兵也,無兵而非道也,無道而非情也”。他聲稱,以《孫子》所言兵家理論之深之微,不通曉《周易》與《老子》的思想就不可能真正理解它。針對宋代蘇洵責難孫武在吳軍征楚的“柏舉之戰”中言行不符之論,進行了辯解,認為當時的吳國還是“澤國文身封豕之蠻”,一朝破郢,主驕臣傲,伍子胥之智不能爭,季劄之親且賢不能禁,孫武以一客卿的身份更當無能為力,故不能因此而求全責備於孫武。
毛澤東依據國文老師講解的筆錄,有對《孫子集注序》基本思想觀點的提煉,有對《孫子》原文的過錄,有對老師發揮闡述的摘要,也有對典故名詞的注語。
僅從孫武子和《孫子兵法》的角度來說,有孫武子的史傳史事,有《孫子兵法》的核心內容,也有後世學者對孫子兵學特征、曆史所做的褒貶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