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卷 孫武其人和《孫子》其書 (三)
《孫子兵法》在軍事史上地位重要
20世紀70年代中期,在山東臨沂銀雀山發掘出《孫子兵法》《孫臏兵法》等大批竹簡和竹簡殘片。1974年6月7日,新華社報道了這個消息。毛澤東聽了這則報道,意識到這是考古史上的重要發現,很興奮地評論說:
“《孫子兵法》和《孫臏兵法》在中國曆代的軍事史上,都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並且都發揮過十分重大的作用;即便是在世界的軍事史上,影響也是很大的。”
(邸延生:《曆史的情懷——毛澤東生活記事》,新華出版社2008年版,第435—436頁)
明代茅元儀說:“先秦之言兵者六家,前孫子者,孫子不遺;後孫子者,不能遺孫子。……要之,學兵訣者,學孫子焉可也。”(《武備誌·孫子兵訣評·序》,轉引自《孫子兵法辭典》,白山出版社1993年版,第178頁)這個評價是非常精當的。意謂孫子自古以來就是兵家的鼻祖;早於孫子的兵書,其思想無不已包含在孫子之中;晚於孫子的兵書,其思想則超越不過孫子;孫子而外的各類兵書,可以說是對孫子的注疏。學習兵法的關鍵,實質上就是學習孫子。茅元儀是明朝崇禎年間的副總兵,曾隨大學士孫承宗督師遼東、保衛北京,他廣搜兵書,精通兵法,用畢生精力編寫《武備誌》,以應時艱,他的話很有概括性,簡練而全麵。這是明朝人對孫子兵法曆史地位的認定。
《孫子兵法》在中國曆代軍事史上的重要地位可以概括為三個方麵:
首先,《孫子兵法》是中國古代兵學的巔峰之作。它以恢宏的氣度和廣博的視野,總結了華夏民族上古軍事史戰爭史的曆史經驗,形成了博大精深的兵學體係,達到了所處時代的兵學高峰。它的出現,標誌著華夏民族軍事思維進入成熟期。中國古代兵學濫觴於三代時期,早在商周之際,就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發展。原本,軍事學說與政治學說是熔於一爐的。此時,一些專門性質的軍事書開始出現,如後來散見於史籍記載的《軍誌》《軍政》、古《司馬法》和《令典》等。它們似乎還隻是軍事製度、軍事法規一類書,還不是純粹意義上的軍事理論書。但是從這些兵書僅存的佚文看,開始具備了理論形態。《孫子兵法》的撰著肯定受到了這些兵書的影響,如《軍誌》中有“允當則歸”“知難而退”“有德不可敵”(《左傳·僖公二十八年》),“先人有奪人之心,後人有待其衰”(《左傳·昭公二十一年》)之類的話。《孫子兵法》中所說的“歸師勿遏”“三軍可奪氣,將軍可奪心”“五事”以“道”為首等,含義與之都比較接近。另外,《孫子兵法》中還直接引用了《軍政》裏的話:“《軍政》曰:‘言不相聞,故為金鼓;視不相見,故為旌旗。’”《史記·太史公自序》稱:“自古王者而有《司馬法》,(司馬)穰苴能申明之。”“《司馬法》所從來尚矣,太公、孫、吳、王子能紹而明之。”這裏的“孫”即應指孫武子。從目前所見史料看,《孫子兵法》中有些話很可能引自古《司馬法》,或對其有些觀點進行了介紹和闡發。孫子還注意從戰爭史中汲取營養。如他在《火攻篇》中引證了“昔殷之興也,伊摯在夏;周之興也,呂牙在殷”的戰例,說明他對商滅夏、周滅商的曆史經驗極為重視。對於同時代一些政治家、思想家對軍事問題的精辟論述,孫武也兼收並蓄。如《左傳》成公十三年載有劉康公的話:“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孫子兵法》開篇就說:“兵者,國之大事。”與之思想內容十分接近。《韓非子·難一》載有晉文公時代的大夫舅犯的觀點:“戰陣之間,不厭詐偽。”《孫子兵法》中則有“兵以詐立”的觀點,應是對前人這種認識的理論概括。春秋末期的楚臣(後到秦國)申包胥提出:“夫戰,智為始,仁次之,勇次之。”(《國語·吳語》)將“智”擺在首位。《孫子兵法》提出將帥應具備五條標準“智、信、仁、勇、嚴”(《計篇》),也是以智為先。可見,孫武子曾經學習研讀過這些前人和同時代人的思想,並吸收了其中的一些精華,在此基礎上進行了卓越的理論創造,並在思想體係上進行了新的構築。“先孫子者,孫子不遺。”因為全麵總結了曆史經驗,《孫子兵法》對軍事問題的認識才達到嶄新的曆史高度,形成包容古人今人思想精華的集大成之作。難能可貴的是,它又是具備完整形態的、整體流傳下來的軍事理論著作。
其次,《孫子兵法》是中華民族兵學的元典。它構建了傳統軍事理論體係的基本框架,導引了中國古代兵學發展的基本趨向。像先秦諸子百家的許多經典著作一樣,它所開啟的許多軍事課題,成為後人軍事思維的思想礦床,可以持續深入開采。《孫子兵法》十三篇雖然隻有五千言,但是它構建了一個龐大的完整的軍事思想體係。這個理論體係囊括了戰爭指導原則、軍隊建設原理和軍事思維方式的基本內容,奠定了中國古代軍事思想長期發展的基礎。從中國曆代軍事著作的撰寫刊印情況看,從曆代兵學家的思想狀況和發展軌跡來看,總體上可以說是“祖述孫子”,沒有脫離孫子所建構的兵學理論思想框架,他們或者根據時代的發展和戰爭手段的進步來補充,使之更加完善;或者結合實際運用,進行闡發,使之更加具體;或者根據認識水平的提高,改鑄一些舊的範疇,使之更加合理充實。
這種情況從吳起、孫臏、尉繚就開始了。戰國初期,衛國人吳起在魯國、魏國、楚國為將為相,著有《吳子》(也稱《吳起兵法》)一書,從中不難看出它與《孫子兵法》的師承關係。例如《吳子·論將》中“治眾如治寡”一語,就出自《孫子兵法·勢篇》;《吳子·治兵》中“以近待遠,以逸待勞,以飽待饑”,語出《孫子兵法·軍爭篇》,是孫武“四治”戰法中“治力”之法。《吳子·應變》中“敵若絕水,半渡而薄之”,源自於《孫子兵法·行軍篇》中的“客絕水而來……令半濟而擊之”。《吳子·料敵》“凡料敵有不卜而與之戰者八……有不占而避之者六……”這段話很可能是對《孫子》關於“料敵知勝,計險厄遠近”(《地形篇》)這句話的擴展。以上事例,說明吳起的軍事思想有不少方麵受孫武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