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風快步行近那大櫃子,伸手搖了搖大櫃,卻是紋絲不動,使勁地上抬,卻異常緊,心中一動,使勁地按順時針轉動那大鐵蒲團,也覺得沉重無比,不過似乎可以鬆動,心中一喜,忙再加兩成功力。
“嗖、嗖!”兩支暗箭從櫃子內壁激射而出。
蔡風心中一寒,忙向一旁橫移,不過仍被那兩支暗箭撕下一塊皮肉,隻嚇得蔡風冷汗直冒,心中暗罵這設計機關的歹毒,也暗自慶幸自己隻是站在櫃邊,又動作快,否則隻怕一命嗚呼了,不過現在知道機關在這櫃子中,就已經好多了。
蔡風做好準備,握劍在手,並給手上戴上手套,運勁足下,以腳勁轉動鐵蒲團,果然櫃子背壁裂開一道可容人通過的縫隙,不過這次並無暗箭射出。
蔡風絲毫不敢大意,在這種性命攸關的當口,一點馬虎都可能讓人終身遺憾,因此,他必須打起二十分精神應對。
那鐵蒲團似乎一下子固定了並不倒轉,蔡風望了望那隱在夾牆之中的暗門,卻隻是另一個櫃子而已,並沒有下樓的出口,便以腳尖輕點了一下那夾牆中櫃子的底部,那底部卻是浮動的。
蔡風已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忙擠入夾牆中的櫃子,那櫃子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沉了下去,而外麵的大櫃子也緩緩地關閉。
機關之精巧,設計之奇妙,叫蔡風也不禁歎為觀止,不過心神也繃得很緊,想著這櫃子到底將他沉到什麼地方去呢?
在黑暗中過了片刻,櫃子終於停穩了,這短短的片刻對蔡風來說卻似是比一年更漫長,在著地之後,心中才安穩了些,不過神經也繃得極緊,因為麵臨的是一片未知。
蔡風緩緩地推開櫃門,卻見到一絲微弱的光亮,更看到兩名有些鬆弛的守衛,四周全都是石壁,這個蔡風還未來得及看,便要對付撲過來的劍。
那兩名本很鬆弛的守衛,突然見到一個蒙麵人,立刻知道不好,他們的反應的確夠快,他們的劍也的確夠狠,但是他們遇到的卻是蔡風,這或許是他們的悲哀。
蔡風的動作隻會比他們更快十倍,因為蔡風一出手便是左手劍,甚至劍尚未出鞘,已經將對方的劍式攻破。接著便是蔡風的劍若流水般流過他們的劍,再有一道森寒無比的劍氣射入他們的咽喉。當他們心中的驚呼升至咽喉處時,已經被蔡風的劍身完全割斷,被割斷的聲音是不能引起任何騷亂的。
那兩人死了,死在蔡風的劍下,他們到死仍不敢相信世間會有如此快的劍法,更不敢想象他們會是如此一個默默無聲的死法。
蔡風在心中說聲抱歉,伸手將兩人輕輕地靠在牆上,小心翼翼地向燈光傳來之處行去,在這陌生的環境中,他必須小心。
這裏果然是一個極大的地庫,四周的石壁砌得很光滑,也很古樸,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蔡風知道,這至少是在地底三丈深以下,不過空氣似乎並不悶,而且還極為通風,這如此龐大的工程,的確也夠驚人的,這絕不會是一年兩年所能夠完成的。
地道很狹長,蔡風的腳步很輕,四周那種無形的壓力使他的神經繃得極緊。
燈火便在不遠處,蔡風可以看到一個極大的石室,卻安排有許多牢房,一根根極粗的木柵欄製成的牢籠,每個牢籠之中都有一根深埋入地的粗鐵柵,和一大堆粗鐵鐐。顯然是鎖一些武林高手,而所有的大牢之中,唯有一間牢房之中有人被關在裏麵,而且是個僧人。
居然是一個光頭僧人,連蔡風都覺得無比驚訝,坐著的居然是一個光頭僧人,真是太讓蔡風意外了。
“誰?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到這裏來?”大石室之中居然有四個看守的,他們見到蔡風無聲無息地闖了進來,不由得驚駭無比。
蔡風先被石室之中的環境怔了一下,此刻自然迅速回過神來,不禁一笑,沙啞著聲音道:“你們沒看見我蒙著臉嗎?若是可以告訴你是誰,幹嗎還要戴著這勞什子,真是明知故問,至於怎麼來的,當然是走來的。”說著斜望了那僧人一眼,那僧人便像是死人一般,一動不動,心中暗罵:奶奶的,老子以為有什麼好玩的,卻不過是一個和尚而已,真他媽的倒黴。
“你把他們都殺了?”那四人聲色俱厲地道。
蔡風攤了攤手,無奈地道:“是他們要先下殺手,我一不小心,便殺了他們,真是罪過罪過。”
“那好,那便拿命來吧!”那四個人一聲暴吼,從四個角度,向蔡風夾攻而至。
蔡風一聲低嘯,知道事到如今,隻有武力解決一途,別無他法,因此,他毫不猶豫地出劍了,他不敢有絲毫留情,因為對手是絕對可怕的。
這四個人每一個人都不比長孫敬武差多少,在他的眼裏是這樣,元家既然能有元費這樣不為外人所知的高手存在,能存在這四個隱名的高手,那並不很奇怪,誰奇怪,誰便會吃虧,絕對會是這樣的,因為蔡風並不奇怪。
奇怪的應該是那四個人才對,也的確,蔡風居然以右手握住劍鞘與他們對敵,劍根本不拔出來,這是不是有些太狂妄了?
在四個人的眼中掠過一絲訝然,但他們絕對不會有同情和憐憫的目光,有的隻是一抹陰狠而可怕的殺機。
但他們那訝然隻是片刻之間的反應,更多的則是驚駭。
蔡風的劍出鞘了,出鞘的瞬間,隻把四人的眼睛都耀得有些張不開,而且他的劍是在左手,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以左手拔出了那深藏在鞘中不肯見光的劍。
他們沒想到這神秘的蒙麵人用的是左手劍,是他們有些失算,失算對於高手來說,這是一個很可怕的詞,對於他們來說尤其可怕。
蔡風左手中的劍,那摧目奪魂的光芒把整個石室之內的光亮完全掩蓋了,其實,這隻是將室內所有的光全都聚於這柄劍上,形成了無與倫比的淒豔。
那種光彩似流水一般以蔡風為中心,以旋渦的形式向外流淌,看起來是那般淒美,那般優雅和生動,可是每一個人的神經都繃得很緊很緊。
這之中自然包括蔡風,他其實不止是繃緊神經而已,而是還在將自己的思緒和精神完完全全地解脫,繃緊的神經是鉗住劍的手,而解脫的思緒和精神則全部融入這流散的光彩之中。他所有的一切,全都凝聚在一片震蕩流水般的劍潮之中,這是一種難以解釋的境界,或許那坐在牢中的僧人能夠理解蔡風所達到的意境,因為他睜開了眼,有些訝然地望著這驚心動魄的劍輝。
蔡風已經成功地忘了我,正若那老僧剛才所達到的禪定之境,因此,老僧感應到了蔡風精神的實質,才會睜開了眼。
“當當當……”一連串密集得根本沒有間斷的金鐵交鳴之聲後,蔡風的身子以無比優雅的姿勢,也以螺旋的形式升上了虛空。那片光彩稍暗的劍光在他的身邊灑成了漫天的煙雨,隨著蔡風身子的上升而變成了淒迷夢幻般的聖景。
沒有人可以形容得出那種震撼的淒美,沒有人可以想象到世上會有這般的劍法,或許有人知道這種劍法的存在,但他並沒有告訴世人。
“呀——”蔡風一聲低嘯,身形倒轉而下,那漫天的煙雨變成千千萬萬片飛灑的雪花,千千萬萬片飛絮,以無孔不入又飄逸無比的姿勢灑下,形成一種密與疏的矛盾,但這其中的那種君臨天下的氣勢,早已使得室內的油燈火把在不斷地搖曳著,似是在暗示著暴風雨的降臨和它的瘋狂。
“黃門左手劍——”四張驚懼得有些扭曲的劍和四雙有些絕望的眼神,在惶恐之中擠出了一句長長的驚呼。
蔡風終於使出了“黃門左手劍”,以前黃海也從未動用過的招式,他也沒有預料到會有什麼後果,他也沒必要考慮那麼多後果,他必須使出這一招。否則,他便隻有死路一條。這四個人的功力的確很高,高得蔡風必須使出絕招。
“噝噝……”一陣斷斷續續的低嘯,虛空中的所有可以感受到的實體全被絞得支離破碎,包括那四人手中的劍和槍。
這像是一場瘋狂得不能再瘋狂的風暴在以最恐怖的力量摧毀著一切。
沒有慘叫,沒有再聽到任何驚呼,也沒有什麼可以感受的完整,一切全都隻有一種感覺,那便是破碎,絕望的破碎。
蔡風靜下來了,他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可怕的夢,不敢相信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碎劍,斷槍,粉碎的布料,破碎的肢體,和不能辨別麵目的臉,一雙雙驚恐而充滿絕望神情的眼睛,還有……還有……
一切都似是做了一場不能醒轉的夢,還有的,蔡風已經不想看到,在他的心中充盈著一種讓他想吐的氣體,那是惡心。
那是惡心,蔡風從來沒有想過這種殘酷的不忍目睹的影像會是他一手製造的,於是他跪了下來,懺悔似的跪了下來,他的那塊蒙麵的黑巾已經被自己的劍氣絞得粉碎。那雙俊目緊緊地閉上,臉上不知是痛苦,抑或是悔恨,但那絕對不是歡喜,絕不是。
石室中很靜很靜,死域一般寂靜,蔡風沒有說話,或是他不知道說什麼,他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他心中有的隻是歉疚和淒惶,一種深深的罪孽感使他的臉有些扭曲。
這一切是為了什麼?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蔡風心中一直在盤旋著這連自己也完全無法回答的問題。
“哈哈……”蔡風的笑聲有些像在哭,的確有些像哭,他真的不敢再看地上的一切,他不敢想到底為了什麼,為什麼會殺這麼多人,可是他抬眼便已經見到了那僧人,或許這一切便是因為他,這沒來由的僧人。
蔡風有些失魂落魄地來到木牢之外,有些軟軟地扶著木柱,拿著劍和劍鞘滑到地上無力地跪著,苦澀地道:“是你吹的樂音嗎?每天早晨?”
蔡風的話有些語無倫次,他那失魂落魄的神情映入老僧的目中,卻成了一種悲哀。
或許,這真的是一種悲哀,真的是!
“不錯,老僧是吹過,在每天早晨。”那老僧的聲音是那般輕緩和安詳,似暮靄中的晨鍾,使蔡風的心神微微振作了一些。
“哈哈……”蔡風笑得比哭還難看,氣不打一處來地罵道,“你可知道,就是為了你這狗屁樂音,才使我滿手沾上了血腥,你知道嗎?你為什麼要以樂音相傳呢?你真是害人不淺哪!”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老僧並不知道會因樂音而引施主造此殺孽,實在是罪過,罪過。”那老僧閉目懺悔地道。
蔡風不由一呆,他想不到老僧這麼快就承認是他的過錯,變得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小施主心地淳樸,實在是難得。”老僧似有深意地道,目光炯炯地罩在蔡風的麵上。
“淳樸有個屁用,我殺了這麼多人,而且還稀裏糊塗的,隻為了想見一見這吹出那種調子的人,真沒想到會惹出這滿身的罪孽,我他媽的真是渾蛋。”蔡風落寞地氣惱道。
“阿彌陀佛,人有生必有死,生生死死隻是輪回之必經路途,天命已定,誰也無法改變,小施主隻不過是替天行道而已,又何用自責呢?”老僧雙手合十淡淡說道。
“天命已定,誰也無法改變,我是替天行道,老和尚你不是騙我吧,世間有這種替天行道之法嗎?替天行道乃是懲惡揚善,怎會是這樣呢?”蔡風疑惑地道。
“生命的終結也是蒼天早定,他們命該如此,小施主不送他們入輪回,自會有人送他們入輪回,隻是這替天操刀者不同而已,替天行道固然是懲惡揚善,可世情卻並不是十全十美。更何況這亂世之中,群魔亂舞,生靈塗炭,我佛慈悲,唯西方極樂是淨土,人世間哪能強求美滿。”老僧平靜得像一井枯水般地道。
“西方極樂淨土可信不可求,空洞之物,何以能在。”蔡風從那種罪孽感中恢複過來,想想老僧說的也是,人世之中哪能十全十美,善惡更難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