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隻有愛和美味是不能忘記的
愛和美食,是人類進化中最明顯的兩個標識。因為這些正麵的能量,衍生出了更多美好的東西,諸如希望,諸如夢想。
你可以舍棄一切,但是你無法將這兩樣最重要的東西完全舍去。美食給予我們生理的滿足,愛給予我們精神上的滿足。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喪失對愛的渴望和信心。
要用盡全力地去感受每一份食物之美,體會愛給你帶來的悸動,且不能失去那個最初的自我。
我曾經有一個朋友,她曾是一個美食家,在我們的雜誌上有自己的專欄,也有自己經營的美食公眾號,她的家庭條件優渥,感情篤深的男友和她已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
這一切,卻隨著她患上食道癌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曾經以美食為天的她,切除了幾乎全部食管,很長一段時間,都隻能靠一根在她的腹部打孔,連接到胃的管子,將各種食物打成流質,然後注入她的胃。
她日漸消瘦,甚至後來一看到食物,大腦就反射出一種想要嘔吐的強烈感覺。
……那個時候,我覺得我的天都快塌了。我無法進食,男友也迫於他家庭的壓力離開了我,我的父母雖然每天鼓勵我,但我深知他們內心的痛苦。後來,我想到了自殺。
那天,我真的喪失了生活下去的信心,因為我看到我的前男友,那個曾經對我說過海誓山盟非我不娶的男孩,在微博上傳了一張照片。那是他的新女友,漂亮,健康,自信。
我趴在窗口,那一刻,我真的想縱身一跳,了結這一切的苦難。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看到了樓下有個撿瓶子的老人。這個大爺我是認識的,他每天都要沿著他的路線,一一翻過路邊的所有垃圾桶,然後將空瓶子撿到他隨身帶著的編織袋裏。這個時候,我看到他或許是有些累了,便坐在了街沿上,從包裏翻出了一個饅頭一樣的東西,然後咬了一口。
也許是饅頭有些冷了,我看到他啃得有些吃力。隨即,他的目光投向了對麵那家賣湯包的小店。
這家賣湯包的小店從前我每天都要去光顧,他們店裏有蟹粉湯包、綠豆湯,還有小餛飩和牛雜湯,每天從店裏飄出來的香味都會引誘得我胃口大開,湯包更是用料十足,咬開一口,滿口的蟹粉肉和多多的湯汁。就是價格有些貴,一籠六個湯包,要近三十塊錢。
就這樣,老人看著擺放在門口的湯包,眼裏露出渴望和羨慕的目光,並就著視覺和嗅覺帶來的誘惑,他就著撿來的大半瓶乳味飲料,一口接一口地吃完了手裏的饅頭,隨後,他又拿出了一個,和另外半瓶飲料。在就著飲料和湯包的香味吃完兩個饅頭後,他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蹣跚著離開了。
這個時候,我突然號啕大哭,我的哭聲嚇壞了我的姆媽。她衝進房間來抱著我,先是驚恐萬分,然後開始輕言細語地安慰我。
那一刻,我不想自殺了。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我決定要更好地生活下去,為了我愛的人,也為了愛我的人。
其實我一直都有愛,也有美食,更重要的是,我還有夢想和希望。
於是我重燃起對生活的信心,也接受了食道再造手術。雖然現在對於食物的品嚐,我有了諸多限製,但沒關係,我隻是失去了一部分的美食,失去了食道,失去了一個不愛我的人而已,卻擁有了更多的愛,以及一顆堅韌的心。
從陰影裏走出來後,我特意請老人去吃了一次湯包。老人受寵若驚,不停地道謝,我告訴他:“不對,是我應該謝謝你,我隻有請你吃一頓湯包的能力,你卻給予了我對生活的熱情……”
從前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的人生,但如今,我嚴重懷疑我的祖墳是不是被人用迫擊炮給轟了。
那天,我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倪柏木。他的臉上帶著欣喜和激動,大叫“醫生她醒了”,然後拚命地按我床頭的呼叫鈴。
隨即值班醫生和護士就跑來,對我進行一係列的檢查。
聽說我醒來後,所有人都跑來看我了。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昏迷了足足二十六天。
“你能試著記起之前發生的事情嗎?”在我的主治醫生上班後,他來給我檢查的時候詢問我道。
我就努力回憶那天發生了什麼。
“我記得我忙完了店裏的所有事情,確認第二天牡丹宴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後,就離開了……”我繼續想著,“然後我打了個電話,拿手機出來看消息,一邊走一邊看著,然後我就看到了……”
回憶到這裏的時候,我就感覺有點吃力了,但所幸最後還是想了起來。
我說:“對,那個時候,我就看到了一則新聞……我靠著樹看新聞,就這個時候,聽到了一聲爆炸聲,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醫生就滿意地看了一眼我,對倪柏木說:“恢複得很好,放心吧,意識和記憶都很清楚。”
我就看到倪柏木鬆了一口氣。
可是我想起的這些事,讓我忽地擔心起來。我問倪柏木:“是‘銀杏路8號’爆炸了?”
倪柏木的眼神有點閃爍。他給我拉了拉被子,說:“你才醒來,別問這麼多。”
他越是不說我就越想知道,並且他的表情和吞吞吐吐的語氣讓我焦急起來。於是我轉過頭去問一旁的孫易,說:“是不是‘銀杏路8號’出事了?”
孫易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醫生。
醫生就笑了笑,過來勸我說:“這麼想知道啊,以後有的是機會,你現在才醒過來,很多東西都沒恢複就玩心跳啊?”
當著醫生的麵,我就不好說什麼了。
但是醫生一走,我就抓住孫易的手,惡狠狠地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孫易就坐下來,猶猶豫豫地說:“不是醫生不讓你知道嗎?”
“你少跟我磨嘰。”我說,“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嘰嘰歪歪的了?”
“行了!服了你了!”孫易估計也受不了了,她頓了頓,“是,‘銀杏路8號’出事了。”
我突然就覺得頭有點暈。但我拚命忍住了,問:“什麼事?”
孫易就咬了咬牙,說:“那天晚上,‘銀杏路8號’液化氣爆炸,一樓和二樓都被炸毀了。”
“不可能!”我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我走之前絕對關好了的!”
“我絕對是關好了液化氣開關的!”我對前來詢問的警察說,“每天晚上走之前,我都要確認這些有沒有關好,我們家做了十幾年的餐飲了,這已經成了一個規矩和習慣了。”
兩個警察就互相對看了一眼——警察局在聽說我醒來後,第一時間就派人來了解情況。
“因為你們店的液化氣爆炸,造成了多家商戶的損失,雖然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員傷亡,但造成的損失也讓別的商家感到很棘手……”其中一個稍微胖點的警察說,“你再仔細回想一下,是不是真的關好了開關。”
“不用想,這和睡醒了睜開眼睛一樣,都快成了我的本能了。”我頓了頓,說,“就跟現代人拉完屎要做的第一件事一樣。”
“什麼事?”另一個稍微瘦小點的警察好奇地問我。
“給手機鎖屏啊!”我說,“這已經是我對安全意識的最本能反應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兩個本來都還挺嚴肅的警察,頓時就笑開了。
“那麼,根據你所說,就是另有其人了?”笑完後,警察就逐漸恢複了嚴肅的表情,繼續說,“其實根據這段時間我們的調查,從你們店的消防設計記錄來看,都是良好沒有違規的,並且你們店裏還裝了燃氣泄漏報警器,按理說如果有燃氣泄漏,早就應該報警了,還有……”
警察思索了一下,隨即說:“在現場,我們還發現了一個被人蓄意破壞的燃氣泄漏報警器……”
“被人蓄意破壞?”我傻傻地看著警察,“不好意思啊,可能是腦子被炸壞了,暫時有點轉不過彎來。”
“你們店裏用的燃氣是液化氣,這次爆炸是燃氣泄漏引起的,根據你說的,以及我們采集到的證據,我們懷疑有人蓄意製造這次爆炸事件……”說到這裏,警察頓了頓,說,“你最近和什麼人有糾紛嗎?”
聽到這句詢問,我心裏頓時就咯噔一聲。是的,沒錯,我想到了子胥。
但我當時沒有說出來,畢竟子胥和“銀杏路8號”表麵上看去壓根兒沒有任何關係,和倪家的關係也是陳年舊事。
在警察仔細詢問完,做了筆錄離開後,我的心一直久久恢複不了平靜。
根據警察的描述,我得知“銀杏路8號”被徹底地摧毀了,不光是一樓和二樓被全部炸毀,就連附近的商戶也受到了牽連,財物損失上百萬元。
禍不單行的是,那天秦為書也遭遇了不幸。
孫易還告訴我,在“銀杏路8號”出事後,全伊集團的人來找過倪柏木,他們告訴倪柏木,秦為書去世後,他的位置將由股東大會選舉繼任,並且股東大會一致通過,將不再對“銀杏路8號”繼續投資,即為撤資。
其實我早就知道,一開始投資“銀杏路8號”,就是秦為書一人的意願。很多股東都反對把重心放在改造一個小飯館上,他們大多都堅持做高檔餐飲連鎖路線,但秦為書頂著重重壓力,硬是把“銀杏路8號”的改造和倪家菜的複原堅持了下來。
雖然“銀杏路8號”不能再繼續做下去了,但秦為書當初保留原店的決定,至今我想起來,都還頗為感動。
可是現在沒有了投資,就意味著“銀杏路8號”在這次爆炸事件中徹底結束了經營,我再次變回一無所有。
很多人來探望我,都問到我下一步的計劃。
可是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這種感覺,就像一直堅持走的一條路,突然斷掉了;正在勻速行駛的一輛火車,突然發現前麵沒有軌道了;正畫在興頭上的畫,突然沒有顏料了……
這都讓人束手無策。
並且還有一件禍不單行的事,讓我更加不知所措。就是在那次爆炸事件中,我的頭部受到了撞擊,不僅昏迷,並且連味覺也受到了影響。
如果不是鹹得齁人的菜,我吃什麼都味同嚼蠟。我還記得醫生同意進食後,倪柏木給我熬了小米粥來,我欣喜地準備咽下這第一口食物的時候,頓時就傻了。
我愣愣地說:“你用的是什麼小米啊?”
“隨便買的。”倪柏木也察覺到了我的異樣,“怎麼了?”
“沒味道啊,這年頭小米也要造假了?”我咂巴著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於是就又吃了一口。
還是沒有小米粥應有的米香和回口微甜。
當我連續吃了幾口,確認沒有味道的時候,我便有點急了。於是我問倪柏木:“有醬菜嗎?”
倪柏木此時還不知道我心中為了什麼焦急,不僅不給我醬菜,還說:“你不想活啦?剛醒來就要吃醬菜,腸胃恢複需要一個過程……”
我就不想搭理他了,因為這個時候,我剛好看到床頭櫃上有一筐水果,是辛夷聽說我醒了,特意買來的。
我就挑了一個甜度最高的龍眼。
一吃下去,呃……沒味啊……不行,我不信,再來個最酸的……行了,就西柚吧!
“你神經病啊!”見我吃完了龍眼又拿過了西柚,倪柏木直接一把搶過去,“你的胃受得了嗎?”
我就傻乎乎地看著他,然後突然哇的一聲哭了。
我抱著他,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估計活了二十幾年,也隻有我爸媽離開我那陣我這樣哭過了。
我一邊哭,一邊說:“我嚐不出味道啦……”
後來,我的主治醫生來了。經過了一番CT檢查和各種檢查,我的主治醫生對我解釋說,其實我恢複得還不錯,嚐不出味道,也許跟我一些神經細胞還沒完全恢複有關,畢竟當時的爆炸造成了我的腦震蕩,有些看不出的細微腦損傷也是有可能的。
“那我的味覺還能恢複嗎?”我幾乎是哭著問我的主治醫生的。這幾天,我幾乎是以淚洗麵,畢竟沒了味覺,就等於麻雀沒了翅膀、老虎沒了一口牙齒、魚沒了尾巴,再說庸俗點,就是屎殼郎離開了屎,我簡直不知道要靠什麼活下去了。
“我給你開一些營養神經的藥,你先試著吃一段時間。”我的主治醫生安慰我說,“神經恢複需要慢慢來,畢竟神經的恢複是很慢的,不像皮膚和肌肉的愈合……”
“醫生你沒騙我吧?”我心裏稍微踏實了一些,“真的可以恢複?”
“應該可以的,你先把藥吃上吧……”
不管怎麼說,我覺得我的主治醫生還是挺有良知的,就算真的不能恢複,但至少他給了我一個希望。
不過不能品嚐到味道,這對於我這個吃貨來說,簡直是一個致命的打擊,這比失去“銀杏路8號”還要讓人崩潰。
餐館可以重建,欠下的錢可以還,但是食不知味,這簡直是剝奪了我餘下人生的所有樂趣。
人家李白也說過,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千金還複來也要建立在天生我材的基礎上的。我現在唯一引以為傲的資本都沒有了,就像靠臉吃飯的女明星突然毀容了一樣。
我突然不知道我是為什麼而活著了。
那段時間,我眼睜睜地看著麵前擺放著各種美食,有我最喜歡的麻婆豆腐,那熟悉的香味使勁地往我鼻子裏鑽,但就是吃不出任何的味道來,嚼什麼都像嚼橡皮一樣。
看著眼前擺的這些水晶肉皮凍、糖醋排骨、茄子釀等等,五花八門,形形色色,我絕望地對孫易說:“我種小樹就靠著一張嘴活到了現在,但沒想到,今天會落得這種下場。”
這麼多不幸的事接二連三地發生,我就懷疑我的祖墳已經被人用核彈轟炸掉了。
我倒黴也就算了,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倪柏木和我一塊兒倒黴。在我像個活死人一樣躺在床上的這二十六天,據說是倪柏木每天照顧著我,除了擦身子這些是護工大媽來,其他的翻身、按摩,他都細致入微地一一親自來做。
雖然他沒有說出來,但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的愧疚。
我想,他一定認為,如果當初我沒有管那麼多閑事,沒有把倪家菜申報非遺攬上身,也不會遭遇現在的不測吧。
於是在我醒後,倪柏木是每天變著花樣,酸甜苦辣鹹的菜每天都打包到醫院給我來一份,然後滿懷希望地問我有沒有味道。
“你別給我做飯了。”在再一次吃不出任何味道後,我心情複雜地對倪柏木說,“你總不能天天給我做飯,什麼事都不做吧?你應該繼續去做你該做的事。”
我說這話,是因為聽說葉遠方回來了,他打算推薦倪柏木去全伊集團新投資的西餐廳做副廚。可是倪柏木拒絕了。
“你別管我,先管好你自己吧。”倪柏木淡淡地說。
“你不能這樣啊!”我躺在病床上,有些急了,便撐起來,“雖然現在‘銀杏路8號’沒有了,申報非遺的事情也被耽誤了,但是倪家菜的名聲已經出去了,大家都知道你是倪家菜的傳人,隻是欠一個正式的采訪報道而已。和葉遠方一起做事,雖然是副廚,但也是一個特別好的機會你知道嗎?”
“皇帝不急太監急。”倪柏木看了我一眼,搖搖頭說道。
我就覺得,我腦子的回路又要被他氣燒了。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焦急,倪柏木便無奈地笑了笑,告訴我為什麼要拒絕葉遠方。
“全伊集團這次的餐廳是以西餐為主。”他說,“並不適合我。”
“你……”我無語了。
正在我搜腸刮肚想要說服倪柏木去做主廚的時候,有個人走進了病房。
“馮姨?!”我看清了來人後,頓時就愣了。
站在我跟前的馮姨,仍舊是穿著一襲旗袍,仍舊是溫和中帶著極強的氣場。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倪柏木,微微一笑,說:“好久不見,倪柏木。”
“師父。”倪柏木站起來,微微一笑,尊敬地叫了一聲。
馮瀾笑了笑,微微頷首。
正當馮瀾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她卻突然發現了放在我跟前的一份番茄牛腩湯。
“這湯……”馮瀾挑了挑眉,看著倪柏木,“是你做的?”
“是的。”倪柏木仍舊不卑不亢地點頭。
“我嚐嚐可以嗎?”馮瀾把目光轉向我,問道。
“可以可以。”我趕緊回答說,“您請用,倪柏木剛剛才倒上呢。”
於是,馮瀾拿起了勺子,低下頭喝了一口碗中的番茄牛腩湯。隨後,她吃了一塊牛腩,緊閉著嘴唇慢慢咀嚼著。
我緊張地看著馮瀾——倪柏木跟她學廚這麼多年,隻有她最了解倪柏木的變化,最有資格評論倪柏木。
“番茄牛腩湯……”馮瀾喃喃地念著,並放下了勺子。和從前不一樣的是,她在吃了倪柏木的菜後,沒有遺憾的表情也沒有讚歎的表情,隻是不說話,一直沉默著。
我緊張得要命。病房特別安靜,讓我都快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了。
“其實……”馮瀾終於緩緩地開口了,她感慨地說,“當年倪柏木來找我的時候,我主要教他粵菜和川菜,因為我精於這兩個菜係……”
“……我的師父曾告訴我,真正的大師,他們不屬於任何一個菜係,不屬於任何流派,也聽不到他們的任何招牌菜,沒有麻婆豆腐,沒有李記臘味,也沒有張氏烤鴨,所有的菜,在他們手裏,隻需要一招便可以輕輕化解,達到我們追求美味的最高境界……”
“並不是我說你今天已經達到了這種境界……”馮瀾看著倪柏木,繼續說,“但是今天的湯,我吃出了廚師溫暖的內心,以及想要表達的東西,甚至……是一種不緊不慢,與世無爭的美食境界……”
我頓時差點哭出來。
是啊,曾經的倪柏木渾身是刺,做的菜雖然精美可口,卻讓人感覺這個廚師求勝心切咄咄逼人,恨不得立即侵占食客的所有味蕾。如今的菜,雖然我暫時吃不出味道,但從馮瀾的描述,以及這些日子來的感受,我完全能感覺他變溫和了,他開始逐漸讓人走進他的內心,也逐漸學會走進別人的內心,亦明白了做菜不是為了求勝,而是用美味去撫平每一個食客的傷口。
這就像尊重食物的本味一樣,你要先學會尊重食客,才能得到食客的心。
“回食為天吧。”馮瀾看著倪柏木,“食為天現在缺一個主廚,我認為現在的你,完全可以勝任這個職位。”
天啊!食為天的主廚!
我要炸了!
我頓時就停止了酸鼻子的感慨,抬起頭來緊張地看著倪柏木。
倪柏木緊抿著嘴唇,皺著眉頭,不說話。
“快答應馮姨啊!”我拉了拉倪柏木的衣角,催促他說,“你又啞巴啦?”
這貨還是不說話。
正當我要替倪柏木答應下來的時候,倪柏木突然說話了。他看著馮瀾,臉上帶著笑容,淡淡地說:“師父,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現在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
我頓時就像被針紮了的汽艇船一樣焉了。
馮瀾沒有說話,隻是臉上帶著些許的遺憾。
“老板娘。”在馮瀾走前,她給了我一張名片,“這是我的電話,如果……倪柏木改變主意了,你和他一塊兒來吧,我還缺一個大堂經理……”
食為天的大堂經理?!
我沒聽錯吧?!
待馮瀾走後,我恨不得把指頭在倪柏木腦門上戳穿。我恨鐵不成鋼地質問倪柏木:“來來來,你說說,為什麼不和馮瀾回食為天?”
“走都走了,幹什麼還要回去。”倪柏木淡淡地說。
喵了個嗚的,簡直要把人搞瘋!我徹底被倪柏木這份“淡淡”給逼炸了,恨不得馬上衝上去掐住他的喉嚨,然後使勁地前後搖晃。
我看著倪柏木,咬牙切齒地說:“我的腦子被炸出問題來了,你沒被炸也出問題了嗎?好,葉遠方那裏你不去也就算了,西餐嘛,我理解,可馮瀾那裏,食為天的主廚啊大哥,多好的機會,你也給拒絕了,你是不是夢遊的時候腦子被門夾了?還是洗澡的時候腦子進水了?”
可是無論我怎麼說,倪柏木還是不為所動。
“那你到底想幹嗎?!”我忍無可忍,衝著他大吼了一聲。
“不想幹什麼。”倪柏木看著我,似笑非笑地說,“要不我們開個私房菜館吧。”
“啥?”我以為我聽錯了,於是又問了一遍,“你再說一遍?”
“我早就想過了,那是食為天,是馮瀾的,是別人的,終究不是我們的……”倪柏木拉過我的手,看著我,表情平靜地說。
我們的?我心裏默默地念著這三個字。
就在我被倪柏木的這三個字打蒙了的時候,倪柏木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他看著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是的,我們開個家庭私房菜館,從頭做起,不需要太多的客人和訂單,隻安安靜靜地做菜就行。”
“呃……”我的腦子明顯又有點不夠用了,於是我趕緊說,“你別說話,等我想想。”
其實在我心中,開私房菜館,也不失為一個比較好的選擇,畢竟鋪麵沒有了,如果大張旗鼓地重新裝,價格不菲——哪怕不大張旗鼓,隻是普通裝修,再加上租金,也要幾十萬元。
而一個小小的家庭私房菜館,隻要不到十萬塊就可以搞定了。
雖然我和倪柏木的意見一致,但我還有一些顧慮,那就是倪柏木這麼有才華的一個廚師,屈居在一家小小的私房菜館,會不會太限製他的發展?
“在哪裏開,做多大的規模,都不重要。”倪柏木很認真地打消我的顧慮,“你昏迷的這些天,我都想明白了,重要的是,能把倪家菜傳下去就好,還有……你還在我身邊,就什麼都好。”
喵了個咪的,我的心都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