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英文名叫Jane。”辛夷說,“中文名叫……溫馨。”
“溫馨!”聽到這個名字,我頓時一下站了起來,大叫道,“食客甲!”
緣分,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
於是那天晚上,不知道是咖啡帶來的提神作用,還是從他人口中聽到故人的名字,我和辛夷就溫馨這個人,聊到了半夜兩點。直到最後,辛夷提到了葉遠方。
“難怪所有優秀的人才都跑到‘銀杏路8號’去了。”辛夷感歎道,“葉遠方當時去的時候,我都還覺得奇怪,為什麼一個高級餐廳的主廚,會跳槽到一個落差這麼大的餐館去,現在和你聊了這麼多,就連我也想來‘銀杏路8號’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見你,就對你有好感,真的……”
辛夷說到這裏,我就在心中暗暗地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吃貨和廚子之間的互相吸引?
“不過說到葉遠方這個人啊……”辛夷吃了一口曲奇,“以前我以為他是一個很冷酷的廚師,但有次,我竟然看到他在你們‘銀杏路8號’的後門喂流浪貓,好幾隻流浪貓圍著他轉悠,他也沒覺得貓髒就嫌棄,而是耐心地看著貓吃完,又把盤子收回了屋裏去……”
終於提到葉遠方了。我在心裏暗暗地說。
一提到葉遠方,辛夷臉上就露出了一絲欣賞。她捧著馬克杯,喝了一口熱水,說:“其實,我在味悅做主廚的這些日子,聽味悅的人說,葉遠方雖然私底下是個囉唆八卦的人,但一旦牽涉到後廚,還有食材的問題,他就會跟變了一個人一樣,甚至能把老板當成小學生來訓……”
辛夷就開始講葉遠方在味悅的種種趣聞逸事,還有他和Dodo的那段陳年情事。我可以從她的臉上感覺到她對葉遠方的仰慕,這種表情,就像她剛來的時候,看倪柏木的眼神一樣——帶著一絲小女生的欣喜和激動。
到最後,我終於憋不住了,脫口而出:“那個,有個事,我一直想向你求證一下……”
“什麼事?”辛夷問。
“哈哈……”我撓了撓頭,然後嘴唇一咬,“就不拐來拐去的了,那啥,你是不是……喜歡上葉遠方了?”
辛夷頓時就呆住了,她愣了愣,過了很久,猶豫著說:“這個……”
“沒事。”我趕緊說,“我嘴很嚴的。”
“那麼……好像……有那麼一點……”
今天的燈光實在太昏暗了,我實在看不清辛夷有沒有臉紅,但我看得出她臉上的表情有一絲羞澀。
在辛夷說完後,我沒想到她承認得這麼快,於是屋裏頓時安靜了幾秒。
“你看!其實作為一個正常的女孩,喜歡葉遠方才是正常的……”我趕緊說,“你看我們店裏的那幾個女孩,成天圍著葉遠方葉廚葉廚地叫,誰理睬倪柏木啊。說到倪柏木,倪柏木這人,一開始你喜歡上他,是因為你不了解他,當你了解了他後……”
我頓了頓,堅定地說:“你一定會打他的!”
辛夷就笑了。
氣氛終於緩和下來了。
“所以說……葉遠方就不一樣了,當你因為了解一個人,開始慢慢喜歡上他後,那種喜歡才是真的喜歡。”我趁熱打鐵,“那次發了照片給葉遠方以後,你們聊了些什麼?”
“什麼也沒聊……”聽到這裏,辛夷有些失落,“我給他發了幾次消息,他都不理會我。”
“不會吧!”我有些不相信。那次葉遠方都那樣調戲辛夷了,白癡都看得出這兩人來電了,怎麼他就不理人家呢?
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我暗暗地想。
於是沒過兩天,遠在國外的葉遠方用視頻給我炫耀他才做出來的一份risotto時,我便問了他為什麼不理辛夷。
“辛夷?”葉遠方把攝像頭對準risotto,問我說,“你在說什麼啊?”
我看著屏幕上的那盤讓人垂涎欲滴的玩意兒,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說:“就是辛夷啊,‘銀杏路8號’開張時我叫你加的那個號,給你發照片的……還有,能別把鏡頭對準這盤燴飯嗎?我有點餓……”
“那個是辛夷?”葉遠方頓時恍然大悟,“我說是誰呢,怎麼每次發消息都不湊巧,不是我睡了,就是我在做菜……而且你說吧,這消息就發一個‘hi’,我怎麼接話,你教教我,怎麼接話……”
鏡頭還對準那盤risotto。我感覺自己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限。
於是我幹脆抓過了旁邊的一袋餅幹,一邊啃一邊和葉遠方繼續對話。
“是嗎?”我說,“難怪人家說你不理她……你知道嗎,昨晚上我去她家了,其實我覺得辛夷這人真的不錯,你看你也一直空窗,要不你湊合湊合?”
“不行!”葉遠方斷然拒絕,“你太過分了,知道你最近窮,但你想要媒人紅包,為什麼要算計到我頭上?”
“我不是想要媒人紅包。”我繼續就著他麵前的那份risotto吃餅幹,並且認真地說,“我發誓我不是衝著紅包來的,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你的人品?不是已經被你吃了嗎?”葉遠方不屑地說,“但我還是不接受你的這個提議,你不就怕她搶走倪柏木嗎,用得著拿我來做擋箭牌嗎?”
“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意思。”我想了想,“我承認是有一點這個心理,但是你看,你不是最喜歡自立自強的女性嗎,辛夷就是你喜歡的這類啊。這幾天接觸下來,我發現她這個人真的不錯,單純,性格還特別好,而且她和你一樣,也擅長西餐料理,你倆結合起來,簡直就是天作之合,琴瑟之好,鸞鳳和鳴,夫唱婦隨,佳偶天成,共挽鹿車,福祿鴛鴦,雙宿雙飛,同床共枕,早生貴子,兒孫滿堂……呃……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
我是搜腸刮肚,把能想到的詞語都用盡了,但葉遠方還是不為所動。
最後,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說:“行了,我要睡覺了……”
就這樣,葉遠方掐斷了視頻。
“嘁!”我還不甘心,憤憤地打開語音喊,“你就裝吧,到時候後悔了可別來找我哭!”
“你在號什麼呢?”
正當我和葉遠方隔著一條亞歐大陸,就辛夷這個話題隔空對吵的時候,突然我的身後響起了一個特別熟悉的聲音。
我扭頭一看,倪柏木正站在我身後,臉上帶著笑。
“倪柏木!”我頓時扔了手機就撲上去,像一條烏賊一樣手腳並用地把他纏起來,要不是旁邊有人,我都想狠狠地親他一口了。
“我不在的這幾天……”倪柏木看著我,眼神裏都是溫柔。
正當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以為他要問我“是不是想我啦”“有沒有想我”之類的話時,他卻陰笑著問:“你是不是又長胖了?沉了這麼多。”
我當時真的覺得,世上有福氣消受他的,隻有我這枚脾氣這麼好的女子了。
在和倪柏木一番互相抨擊後,我們終於言歸正傳,說到了他帶回來的豆豉。
倪柏木掀開裝豆豉的壇子蓋子,頓時一股豆豉特有的濃鬱醬香和酯香撲鼻而來。正當我感歎不已的時候,倪柏木用幹淨的勺子取了一勺出來,放在一個碟子裏給我。
碟子裏的豆豉每顆都鬆軟碩大,烏黑發亮,並有特有的細膩亮澤。我嚐了一顆,一進口便感受到一種與市麵上售賣的一般豆豉不一樣的鮮美,並且鹹淡適中,入口化渣,回口香甜。
雖然之前從未嚐過這種豆豉,但我知道,這種豆豉才是真的上品。
“不知道什麼樣的杏鮑菇和鯪魚才配得上這種豆豉。”我感慨地說,“再加上你的手藝,做出來的豆豉醬和豆豉鯪魚,絕對完爆所有餐館的同款菜!”
在我和倪柏木試完這壇頂級豆豉後,我才突然想起要給詹妮打個電話。
“差點忘記給你媽打個電話。”我一邊給手機解鎖撥號一邊無奈地對倪柏木說,“你知道嗎,你走的第一天,你媽想你,你走的第二天,你媽想你想你,你走的第三天,你媽想你想你想你,你走的第四天,你媽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走的第五天……”
“我媽想我想我想我想我想我?”倪柏木憋著笑接話道。
我讓你媽自己做張Excel往下拉一拉,因為我實在說不動了……
雖然我形容得有些誇張,但這幾天,詹妮的確成天往店裏跑,還老是問我倪柏木什麼時候回來,並且她叮囑我,一定要在曾敬川不在店裏的時候才通知她來。
她也坦承自己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曾敬川。畢竟是因為曾敬川的過失害死了她的父親倪傳一,這種事情和離婚造成的傷害不一樣,是一種難以磨滅和原諒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