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回了“銀杏路8號”。
黑魚子醬已經到了,用的是最快的航運,用一大堆冰袋包裹著送來的。
可是現在我看到這些黑乎乎的小珍珠,完全沒有喜上眉梢的興奮感。以至於葉遠方問我要怎麼處理的時候,我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說:“放進冰櫃裏吧,以後做成新品賣掉。”
我真是服了自己,換成以前,早就化悲痛為食量了,現在居然隻想著怎麼挽回一些損失。
但我還是本性難移,在葉遠方放進冰箱之前,我還是一邊悲痛著,一邊挖了一勺放進嘴裏。
果然鱘魚的魚子才是真正的魚子醬,入口便滿嘴的濃鬱不散,海味的美妙隨著每一粒魚子的破碎而迸發出來,不需要太多作料,這已經是頂級的料理。
那天晚上,我便做出了一個促銷決定:消費滿200送薄餅魚子醬一份。
於是這份促銷,讓吃出“銀杏路8號”口味和從前不同的食客,接受了“銀杏路8號”換廚師的口味變化——葉遠方做菜的口味和倪柏木不同,葉遠方偏淡,偏向於法國菜的做法,而倪柏木則鹹淡適中,其中稍稍有一些菜口味偏激烈——畢竟就像曾敬川說的,一些攻擊性和仇恨還沒有散去。
一晚上,黑魚子醬簡直成了每個餐桌上的寵兒,就連沒滿200的食客,也要求單點一份薄餅魚子醬。
“沒想到在這個小店裏,能吃到真正的魚子醬。”一個年紀頗大的食客感慨萬千地說,“想當年,我在俄羅斯留學的時候,魚子醬簡直是人間美味,回來後,已經很多年沒見到過真正的黑魚子醬了,大多都是一些鮭魚的紅魚子濫竽充數,甚至還有染色的。如今能吃到真正的魚子醬,簡直是讓我想起了從前的很多事。”
食客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錢包,詢問我說:“可以賣一些給我嗎?你還有多少,我全部要了,你開個價錢吧。”
就這樣,我把剩餘所有的魚子醬都賣給了這個食客,算是挽回了一些損失。
數著錢,我發現我和葉遠方也可以合作得很好,於是擊掌慶祝。雖然想起那無緣無故損失的一萬多塊錢,心裏還有些不甘心,但有了葉遠方這個天才小廚師,我還怕什麼?
也許是我的得意忘形讓一旁的連勝看不下去了,他磨磨蹭蹭地挪到我跟前,說:“那個啥,老板娘,你真不打算去找師父了嗎?”
“為什麼要找他?”我翻了翻白眼,說,“我又沒吃頂,成天給自己找冷屁股貼啊?”
“但是有些招牌菜隻有師父才做得出來……”連勝還不甘心,補充了一句。
“那就全部撤了!”我瞪了他一眼,說,“你和小杜不想做了也可以走!”
“但是……”連勝還想說些什麼,我就有些不耐煩了,作勢把連勝往外推,我一邊推一邊說:“留著你也沒什麼用,看著還特別招人煩。”
不知道是我的演技逼真,還是我說的不再要倪柏木嚇到了連勝。連勝頓時急了,他大叫:“別,老板娘……老板娘!行了!我說,我坦白,我全部告訴你——”
“告訴我?”我頓時停下了推連勝出門的動作,察覺到了異樣,厲聲問,“你有什麼沒告訴我?!”
連勝甩開我,一臉的戰戰兢兢,說:“師父就在後麵的快捷酒店住著呢!”
雖然和倪柏木相處的時日不多,但按照我對他的了解,我就知道這看似高冷,實際上是個熊孩子的男人,肯定貓在哪個地方等著我回去道歉。但他肯定沒想到,我這次是鐵了心不去給他道歉。
估計他都快貓得身上長白毛了。
得知這個白毛熊孩子就住在後麵的快捷酒店時,我拔腿就往外跑,連勝一邊追出來一邊大聲說:“別告訴師父是我說的啊,記住,千萬別說是我說的,說了我就死定了……”
我懶得理連勝,一口氣就跑到了兩條街開外。
當我連電梯都等不及,從樓梯爬上去,並氣喘籲籲地敲開門的時候,果然看到了一臉驚愕的倪柏木。
我二話不說就衝進了門,然後把門反鎖了。
倪柏木顯然知道了我會來,一臉居高臨下的傲嬌樣。
“首先。”我平伏了一下氣息,說,“我不是來道歉的。”
熊孩子臉上就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我繼續說:“我是來告訴你,葉遠方在‘銀杏路8號’留定了;第二,我要告訴你,你愛回來就回來,不回來拉倒!我還不信了,地球沒你就不轉了!”
說完,我拉開門就要走出去。
這個時候,倪柏木拉住了我,我心中暗喜,以為他這次真的服軟了。於是我便在心裏暗暗得意地想,道個歉吧,道個歉姐就把你帶回去。
我高傲地轉過頭去看著倪柏木。
“你真的不打算要我回來了?”倪柏木陰沉著臉問道。
我最煩倪柏木這張欠他穀子換他糠的臉,於是我故作輕鬆地說:“‘銀杏路8號’隨時都歡迎你回來,但麻煩你回來別帶著你那點小情緒,別一副有你沒我的樣子,心眼真窄,就跟個老娘們兒一樣,真沒品!”
“我就是老娘們兒!”倪柏木的聲音頓時提高了,他說,“我就是看不慣你和別的男人搭話,還沒嫁人,能不能收斂一點,你這樣怎麼嫁得出去?!”
“哈哈。”我把手背放在嘴上,虛張聲勢地大笑兩聲,隨後惡狠狠地說,“關你屁事,我嫁不嫁得出去還輪不到你操心,你以為你誰啊?就算我要嫁葉遠方又怎麼了?你管得著嗎?”
“你老實告訴我……”倪柏木的眼睛裏都快架AK了,他抓住我的一隻胳膊,慍怒地看著我,“你是不是喜歡上葉遠方了?”
“啊哈哈哈——”我把另一隻手放在嘴上,誇張地笑著,笑完了說,“我就是喜歡葉遠方怎麼了?我喜歡的人多了去了,我還喜歡李易峰呢,我還喜歡年輕時候的萊昂納多呢,你管得著嗎?你以為你是我的誰啊?你是我男朋友嗎?你是我爸嗎?管得真寬!”
說完我就趁倪柏木不注意,甩開了他的手,然後打開門,徑自走了出去。
真帥!我暗暗給自己點了一個讚。我種小樹跟你倪柏木合作了這麼久,這是第一次腰板挺得這麼直說話,從前老是被你壓著,壓得都快成壓縮餅幹了,如今終於翻身農奴把歌唱。
就當我走出門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我拿出來一看,是奶茶高打來的。
電話裏,奶茶高的聲音有些低落,他問我是不是孫易明天就要結婚了,能不能幫他帶一份祝福去。
就當奶茶高問我卡號是多少,準備把禮金打進我卡裏時,我打斷了他的說話,我說:“結不了了,你不用包禮錢了。”
“為啥?”奶茶高的聲音突然就振奮起來了。
我沒敢說憨豆先生騙婚的事實,隻好說:“好像是孫易和對方始終覺得不適合,於是臨時決定不結婚了。”
“那……”我仿佛已經聽到了電話那頭,奶茶高開始摩拳擦掌的聲音,奶茶高興奮地說,“那她現在心情怎麼樣?”
看來這貨的雄性激素已經全回來了,這儼然是一個低情商直男的做法。
我隻好說:“心情不好,你別去騷擾她,給她一點時間靜靜吧。”
“好好好。”奶茶高忙不迭地說,“有什麼事情記得叫我,我隨叫隨到!”
“唉……我說你能不能別……”正當我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按捺奶茶高興奮的心情時,突然感覺肩膀被人扳了過去。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倪柏木。
這熊孩子,又來?
於是我一邊掛電話,一邊斜著眼挖苦倪柏木,說:“跟上來幹什麼?別仗著你會做幾個菜就要上天了似的,葉遠方也會做菜,地球上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廚子……”
“讓葉遠方滾。”他看著我,眼睛裏都是殺氣。
“哎喲……”我還偏不信邪了,譏諷他說,“是你的飯館啊?我愛留誰就留誰,和你有半毛錢關係嗎……”
“我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喜歡葉遠方?”倪柏木看著我的眼睛,用力地捏著我的肩膀問。
這熊孩子的力道可真大,捏丸子捏多了吧。
我被捏得有些疼了,就哎喲叫了一聲。
“是不是喜歡葉遠方?!”熊孩子繼續不依不饒地問。
“放開我……”我一邊掰倪柏木的鐵掌,一邊罵他說,“你傻吧?你裝什麼裝,你看不出老娘喜歡的是你嗎?!哎你鬆手,肩膀都要被你捏碎了……”
熊孩子還是不撒手,但他明顯愣了愣。
這個時候,看到倪柏木的表情,我才反應過來——欸,我剛才好像說了……我喜歡他?
不會吧,我就這麼表白了?
就在我準備說點什麼,收回潑出去的水時,突然,熊孩子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他把我狠狠地推到過道牆壁上貼著,來了個壁咚,然後……
他的嘴唇……
貼了上來……
啊……我立即就傻了。
這個廚子……
他的嘴唇怎麼可以這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