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見跨過門檻走上前去,“我剛來,不冷,先進屋吧。”
雲姨端了熱茶過來,她的居室簡單的不像話,房裏沒有絲毫裝飾,唯一矚目的便是那幾排書架,上麵齊齊整整地擺著許多的書,李家當年是書香世家,李婉悅嫁到沈家時,聽說當年轟動一時的嫁妝裏,便有著整整五大箱子的書籍畫卷,裏麵不乏各類孤本古籍、傳世名作。
後來李婉悅去世了,這些書便也都留下了,隻有雲姨一人守著,日日清掃。
沈初見素喜讀書,卻未怎麼碰過這裏麵的書。她安靜地捧著茶細啜,雲屏又端了點心上來,沈初見注意到,樣樣幾乎都是她平常喜歡吃的,雲姨很高興,不住的笑著。
沈初見隻好說道:“您不必忙了,我來就是說會兒話,呆不了多久,一會兒還得去學堂裏呢。”
“哦,哦。”
沈初見放下茶杯,道:“我聽小螢說,太太昨天來找過您。”
雲姨點點頭道:“是的。”
“她讓你幫她繡陳家的刺繡?”
“是的。”
“雲姨你答應了?”
“嗯。”
沈初見心裏有些急躁,“雲姨你身體不好,怎麼能這樣操勞呢?”
雲姨神色淡淡地說道:“她也是為了趕日子,反正我閑來無事,便答應了幫著做一些。”
沈初見擰著眉道:“太太這樣太過分了。我去找太太說去。”
雲姨急忙拉了沈初見的手,“好小姐,我沒什麼的,能做的動。”
“雲姨!”
雲姨神色終於不再風平浪靜、一派安然,她目光稍稍嚴肅:“小姐,聽話!我自己答應的,又不是被逼著做的,小姐不用擔心。”
雲姨看著沈初見的麵容,微微一楞,小姐長得和夫人八分相似,誰都看的出來,尤其是那一雙如同水墨畫一般的眉眼,更是十足的相似,夫人走了這麼多年了,小姐也這麼大了,知道心疼人了,她眼眶紅了紅。
“小姐不要生氣,雲姨還做的動,以後,還要幫小姐繡嫁妝呢。”
“雲姨……”沈初見攜了她的手,聲音有些凝噎。
“夫人對我有大恩,我又是看著小姐長大的,自然要給小姐繡嫁妝,替夫人親眼看著小姐出嫁,夫人在世的時候,曾親自給小姐定了婚事,王家與我們李家是世家,王家太太與小姐自幼是手帕交,當時夫人腹中已經有了小姐,可巧王家太太也懷了身孕,她們便約定了若腹中孩兒是同性,就當兄弟姊妹般親近,若是腹中孩兒生的是一男一女,便皆為夫妻,沒想到夫人生小姐的時候難產……英年早逝……”雲姨哽咽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後來,王家太太生了個男孩兒,你們從小可算是一起長大的,隻是沒過幾年,他們全家就搬去了廣州,從此之後兩家的來往也就少了。”
沈初見心裏有些悶悶的難受。
雲姨繼續說,“這半年,青彥已經訂了婚,初韶也馬上就要定親了,隻有你,還這麼不上不下,沒個著落,我這心裏也是一萬個不放下,心想著,若是太太在就好了,哎……前些日,我才打聽到,老爺已經向廣州王家發了信函,也受到了回信,說是你們的婚約還算數,我這才放心下來,等過起年來,王家從廣州上來,也該商議你的婚事了。”
雲姨麵上有些欣喜的,沈初見看了卻不是滋味。
沈青彥同吳敏夕已經定了婚,再過不久易陽也要和沈初見訂婚了,年底將至,王家真的會來嗎?到時候,她真的要嫁給一個她素未謀麵的男人嗎?
她不由得想起了葉遠臻,他讓她心煩意亂,讓她平靜了十七年的內心無法繼續安穩,他像一根斜插出來的枝丫,不經過修剪,不經過同意,長著長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長到了她的心裏。
隻是,她的婚約該怎麼辦?父親病重,母親遺願,將她夾在當中無法掙脫,人生若隻如初見……她如今,才算是真的應了這個名字。
娘親當年給她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又在念著誰呢?
她忽然問道:“雲姨,你可認識扈三爺?”
雲姨麵色一變,愣在當下,“扈新橋?你怎麼會知道他?”
“日前哥哥出了點意外,是他幫了忙,扈三爺說,他與母親是故交,他……是怎麼認識母親的?”
雲姨神色有些怪異,似乎在回憶什麼,她良久沒有說話,最後才文不對題地喃喃開口道:“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日子,我第一次見到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