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最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會開始相信世上有神明的存在,我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什麼耶穌上帝佛祖如來隻要能挽救我孩子的命,我的餘生都願意做他們最忠實的信徒。
造血幹細胞的移植手術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倒不是手術需要的時間長而是手術過後的觀察期,基本上要三個禮拜才能確定手術成功與否。
雖然每天都能隔著玻璃看到小白一麵,但是這種相見絲毫慰藉不了思念,我每天都要早早的去無菌倉的病房,在哪裏等著護士調換值班的時候遠遠的看看他,相比較起來我留給女兒的時間與關懷似乎少了很多,但是她是個堅強乖巧的孩子,很少會哭鬧。
最初的三天我幾乎無法合眼,因為這三天是手術後風險最大的三天,如果能熬過這三天的話手術基本上就成功了一半。
期待著得到最終的結果卻也有些抗拒,畏懼的心理會讓人變成膽小鬼,怕會知道不如自己預期的答案,怕會希望落空。
第七天,第十一天,第十五天,病房裏放了一本日曆,小白手術後每平安的度過一天我都會在日期上畫一顆星星,現在已經畫了十八顆,隻要三天,隻要再過三天他就可以出倉了。
手裏攥著病危通知書和那本畫滿了星星的日曆本,我站在無菌倉外等著消息,是的,除了等待著護士反饋來的搶救消息我什麼都做不了。
耳邊聽到了哭聲,我看向忍不住哭起來的許綰和顧曉問道:“你們在哭什麼?小白還好好的,我的兒子還好好的你們怎麼可以哭呢?你們怎麼可以哭?”
“涼夕別這樣,我們都知道小白好好的,他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出來的,你別這麼逼自己。”
辨認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我才看出來眼前站著的人是顧北初,我搖了搖頭才說道:“我沒逼自己,我沒有,我的兒子我知道,我知道他一定會平安回到我身邊的,他不可能舍得離開我的,他是這個世上最善良最懂事的孩子,他知道如果他離開我一定會哭,他肯定不忍心。”
無菌倉的倉門打開,走出來的不是告訴我搶救成功的護士,而是低垂著頭的醫生:“很抱歉顧先生顧太太,顧曉少爺因為排異造成的各髒器衰竭已經……死亡時間是上午十點二十九分,請節哀。”
轉頭看向牆壁上的鍾表,現在是十點三十三分,我多希望時間能倒流回四分鍾之前,然後讓那一分鍾篆刻成永恒,可惜世上的事從來都是由不得人的。
耳邊終於是肆無忌憚的哭聲,就連顧北初都忍不住抽泣了起來,我卻格外的平靜,平靜到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程度。
抬手幫著顧北初擦臉上的淚,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顧北初隻是抱著我不斷的說著對不起,可是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
“不要哭顧北初,你記得上次小白跟我一起睡的那次嗎?他問我說,媽媽,什麼是死呢?我跟他說死隻是一種用來形容的字眼,死掉的人其實是得到了上帝的召喚去天堂做天使了,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嗎?”
“衛涼夕……”
“他說要是他去做了小天使的話,媽媽你不要哭,因為小妹妹會代替他陪在爸爸媽媽身邊的,顧北初,小白是去做小天使了,你不要哭。”
“……”我越是說不要哭顧北初的眼淚就流的越凶,即使我兩隻手都幫他擦,可是除了濕了掌心之外什麼都不能改變。
許綰昏倒了,這引起了不小的一陣騷亂,也許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會相信我的小白真的隻是去做天使了,可是這也無所謂,我自己相信就好。
“涼夕你不能這樣,哭出來吧!這樣憋在心裏會生病的,涼夕……”
我看著眼前哭的泣不成聲的顧曉,抬手摸上她的眼睛:“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涼夕……”
掙脫開顧北初的手臂我往無菌倉的方向走去:“我想再去看看他,顧北初,幫我一個忙好嗎?”
顧北初哽咽著聲音沒用問幫什麼忙直接說道:“好!”
“把角膜捐了吧!”
他還那麼小,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不到四歲的生命中有一半的時間看到的都是醫院的慘白,如果可以的話就讓別人帶著這雙眼睛去替他看看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