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師父(3 / 3)

“餓不餓?”段白月問。

楚淵點頭。

“等我。”段白月拍拍他的手,自己轉身去了一戶還亮著燈的人家門前敲,片刻之後要回來幾個包子,笑道,“天黑,沒認出我。”

“堂堂王爺,去要百姓的包子吃。”楚淵扯著他的衣袖坐下。

“先前經常晝夜兼程來王城,趕路來不及吃飯,又沒幹糧,就隻能找個村子蹭飯,這算是最好吃的東西。”段白月道,“我可是都付銀子的。”

手上有些灰,楚淵低頭咬了一個小包子,仰頭一口吞下去,腮幫子鼓囊囊:“熱的。”

“給自家相公留的,自然要在爐火上熱著。”段白月道,“喏,以後跟回西南後,你也要熱飯給我吃。”

楚淵將嘴裏的東西咽下去,誠心道:“你還是別指望了。”畢竟連米都不會洗,還想吃包子。

段白月抿抿嘴,將笑強行憋了回去:“嗯。”

包子不算好吃,八成是個剛成親的笨媳婦。楚淵將菜根吐出來,皺眉道:“有沙咯牙,下回挑個廚子家。”

段白月笑:“好。”

楚淵擦擦嘴,與他一道回了皇宮,胃裏很暖,心也很安。

另一處的偏殿內,葉瑾盤腿坐在床上,雙眼炯炯有神。

沈千楓道:“不想睡?”

不想睡,但也不想做別的!葉瑾將他生生拽起來,充滿期盼道:“你覺得皇上有沒有可能逃婚?”

沈千楓哭笑不得:“皇上為何要逃婚?”

“因為他要和一個不舉的禿頭成親啊。”葉瑾在自己頭頂上畫圈圈,“戲文裏這樣的都是惡霸,良家女子若是被逼迫嫁給禿頭,都要想方設法……唔……”

沈千楓壓住他,吻得極其動情。

葉瑾拚命將人推開,透了口氣,看著床頂嚴肅道:“想方設法逃走,或者……嗯……閹掉!”

沈千楓揮手掃下床帳。

一個時辰後,葉瑾光溜溜抱著被子,麵對牆,背對全世界。

望天。

生氣。

不舍得把那個誰給那個誰。

雖然和那個誰也不是很熟。

但就是不舍得。

要下藥。

要搶親。

第二日一早,宮內便忙碌起來。楚淵換好龍袍,打著嗬欠不想動。

段白月從外頭進來。

楚淵半睡半醒道:“去哪了?”

“讓你昨晚早些睡,非不聽。”段白月將他的腦袋抬高,“乖,眼睛睜開。”

楚淵敷衍道:“哦。”

段白月湊近吻住他的唇,頂過去一個小圓球。

四喜趕忙轉身。

楚淵皺眉:“酸,什麼東西。”

“糖,從溫大人那裏要的。”段白月道,“清醒了?”

“你還能從溫愛卿手裏要來吃的。”楚淵晃晃腦袋,打算去外頭吹吹風。四喜瞅著空,低聲對段白月道:“自打有了王爺,才看到皇上的小孩子心性。”年少時登基連笑都極少笑,成日裏一板一眼,更別提是賴床要糖吃。

段白月笑道:“挺好。”

是挺好。四喜公公也笑,緊走幾步追上楚淵伺候。

宮外空地上,文武百官早已列隊候著。楚淵身形利落翻身上馬,段白月與他並肩而行,兩人相視一笑,周身浴滿朝陽。

能同時見到皇上與王爺,這種機會自然不常有,所以百姓都是一大清早就起床占位置,想尋一個離得最近的地方。幾乎所有的店鋪都關了門,連早點攤子也沒有擺出來——看皇上與王爺要緊,還吃甚早點。

街邊有少女手裏捏著畫像,心裏雀躍想看西南王,又羞澀不敢抬頭,等隊伍快走過了,才著急抬頭看一眼,臉卻更紅了幾分,王爺比畫裏更好看。

段白月策馬前行,五官在銀白衣袍的映襯下有些清冷,看向身側之人的眼裏卻又滿是柔情,高大身形逆著天光,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人群之中,黃遠低聲咬牙:“你擠什麼?”

慕寒夜穿著一身粗布衣裳,臉上還塗了灰,答得理所當然:“看熱鬧,自然要往前擠。”

黃遠踉踉蹌蹌,幾乎要站立不穩,不得不抓住他的手臂道:“回去!”

“來都來了,這就回去?”慕寒夜用手臂護住他,在耳邊低聲道,“這種熱鬧可不常有,錯過豈不可惜。”

黃遠還想說話,卻不知是被誰踩了一腳,疼得直抽氣。

慕寒夜見狀驚怒,拱起手將周圍一圈人都嗷嗷頂開,引來一片抱怨。

在少說也有二十人的注視裏,黃遠麵紅耳赤,覺得下回再也不要同此人一道出門。

“讓一讓,讓一讓啊!”一個老頭頂著一頭蓬亂白發,磕著瓜子到處亂擠。

“你這老乞丐!”一個後生抱怨,“快些走開!”

“走什麼開,你能看皇上,我看得不得?”老頭將瓜子殼一扔,叉腰就要吵架。

“別,皇上就要到了,當心有官兵。”另一個後生拉住先前那人,“忍一忍。”

“哼!”那後生撣了撣身上的灰,嫌惡離老頭遠了些。

隊伍越來越近,百姓也越來越興奮,那鳥窩頭的老頭也笑嗬嗬踮起腳,拚命伸長脖子想要看熱鬧,卻冷不丁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

“啊!”人群驚呼,為何會有人從天而降。

“師父!”段瑤喜極而泣。

南摩邪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認錯人了。”

段瑤眼含熱淚:“啊?”

“你認錯人了。”南摩邪鬆開手,快速使了個眼色。

段瑤將眼淚憋了回去:“哦。”

南摩邪自己擠去另一邊,繼續氣定神閑嗑瓜子。

段瑤心裏狂喜還未散去,便又多了滿心茫然,遠遠看著師父也不知該哭該笑還是該麵無表情,隻好忘著遠處拚命吸溜鼻子。

周圍百姓都感慨,若論起激動,大家還是比不過這位年輕好看的公子。

皇家護衛軍分列兩邊,以防出現亂子,慕寒夜小聲道:“喏,熱鬧來了。”

黃遠心裏歎氣,這人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行至中途,楚淵微微皺眉,又往左側人群中看了一眼,在這等驕陽烈日的天氣,為何會有人將他的整個腦袋都用花布包起來。

南摩邪裹著頭,笑容滿麵與他對視。

楚淵眨眨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對方卻又低下了頭。

段瑤擠在不遠處,拚命朝他嫂子使眼色——不要理!就當沒看見!

楚淵沒看到段瑤,皇家護衛軍卻看到了南摩邪。畢竟如此奇特的打扮,若是再注意不到,那就當真是眼瞎了。眼看三五名官兵已經圍了上去,段瑤拍拍腦門,剛想擠上前解圍,楚淵卻已經出聲:“住手!”

“是。”護衛軍停了下來。

段瑤:“……”

段白月皺眉:“怎麼了?”

楚淵翻身下馬。

南摩邪趕緊往人群裏擠去。

“攔住他!”楚淵下令,“切莫傷人。”

“是!”一隊官兵追上前,人群騷亂了片刻,後頭的文武百官也停了下來,麵麵相覷不知出了何事。

“那個人像是師父。”楚淵急道。

段白月眉頭一皺,縱身下馬便追了過去。

楚淵隻顧著看他,卻沒料到身後卻驟然殺出來一群人。

百姓驚呼出聲,楚淵心知中計,反手龍吟一閃寒光出鞘。與此同時,人群中也有人衝上前,一是嫌幹看熱鬧沒意思的慕寒夜——也不知從哪扯了一塊蒙麵巾,捂得還挺嚴實。還有兩人是司空睿與趙越,像是早有防備。

“自家媳婦都遇刺了,還來追我。”南摩邪一把撤下包頭,叉腰怒斥大徒弟。

段白月來不及多問,將他一把拎起甩給段瑤,自己匆匆折返回去幫忙。

先前以為隻有三五刺客,卻沒料到後頭會越殺越多,從人群中衝出來三十人還不止,武功路子都極其邪門。街上百姓尖叫奔逃亂成一片,眾人也不敢大開殺戒,唯恐傷及無辜,段白月護在楚淵身前,周圍則是一圈禦林護衛軍。

“是和尚?”段瑤道。

南摩邪叼著一根不止從哪摸來的麻花,道:“嗯。”

“婆輪羅?”段瑤又問。

“什麼婆?”南摩邪掏掏耳朵,“我不知道這群人的來曆,途中無意中撞到的,便跟了幾天。”

段瑤抱怨:“師父怎麼也不早些跟哥哥說此事。”

南摩邪道:“又不會出事,慌什麼,大喜之日,不壞你哥哥嫂子的心情。來,給師父捏捏肩膀。”

一片混亂中,楚淵目光冷冷掃向人群。

妙心站在一處屋簷下,表情波瀾不驚,眼底卻是看不明的風暴和情緒,手背亦是青筋暴起,像是在忍耐什麼。

段白月握住楚淵的手,沉聲道:“我先帶你回宮。”

楚淵道:“讓他來見朕。”

段白月皺眉:“小淵。”

兩方廝殺僵持不下,遠處已有軍隊趕來,一人扭頭大吼:“還愣著做什麼!你忘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嗎!”

妙心眼中猛然閃過一道寒光,像是終於作出決定,手中念珠頃刻化作無數菩提子,卻沒有射向楚淵,而是狠狠嵌入了那和尚的喉結,帶來一片噴薄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