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妙心已然倒戈,那夥妖僧便愈發瘋狂。段白月帶著楚淵退到安全地帶,向冽率領大軍及時趕到,將刺客團團圍了起來。
妙心似是對這群人的武功路數極為熟悉,葉瑾遠遠看了一陣,皺眉道:“先前在海上的時候,可沒見他使出過此等邪門功夫。”
“江湖中人,隻怕大多會留一手。”溫柳年道,“以備不時之需。”
兩人說話間,那夥刺客已經被製服,為首那人見計劃敗露,惱羞成怒拚死掙紮,扭頭像是要對妙心說些什麼,卻沒留意身後淬毒暗器破風而至,脖頸處瞬間傳來一陣涼意,隻能大張著嘴嘶啞發不出聲。
妙心看了眼段白月,手裏方才握緊的拳頭又鬆了下去,一枚菩提子掉落在地。
“帶下去。”楚淵沉聲吩咐,“看緊一點,休得再胡言亂語。”
向冽領命,率人將刺客押送回宮。妙心手臂在方才打鬥時受了傷,隱隱滲出鮮血,依舊站在原地未動,周圍一圈禦林軍將他團團圍住,手中長劍閃著寒光,卻不敢輕舉妄動,不知此人是敵是友,隻等楚淵與段白月的命令。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風吹起地上細小灰塵。妙心低頭斂眉,臉上辨不清是何表情,也未再看楚淵,單手捂著胳膊轉身緩緩向城外走去,步伐有些踉蹌,像是受了內傷。
“要我去攔住嗎?”段白月低聲問。
楚淵搖頭:“他若不想說,便沒人能撬得開嘴,就這樣吧。”想要知道事情原委,方才擒獲的那些妖僧應當也能說個七七八八。
這場變故來得快,去得也快。江懷率人將受傷的兵士抬了回去,潑水洗去街上血跡後,便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眾人重新啟程前往大雍塔祭天祈福,百姓戰戰兢兢,也不敢再出門,隻在心裏後怕回想方才那一幕,覺得皇上也不好做,走在街上都有人要搞暗殺,還是像自己這般,過尋常日子要更好些。
在方才妙心剛一動手的時候,慕寒夜便知這場衝突很快就會結束,於是早早就帶著黃遠趁亂隱入了一條小巷子中,七絕國暗衛很快便送來幹淨的衣服,兩人尋了處客棧換好,方才體體麵麵,正大光明一路去了皇宮。
天子率眾祈福,自然是有不少冗長的禮儀要遵守,即便楚淵心中再想快些結束,也依舊是到了深夜方才回宮。南摩邪正在大殿中吃宵夜,八個碟子八個碗擺了滿滿一桌,連筷子上都鎏著金,總算過上了紙醉金迷的日子。
“南前輩。”楚淵笑著進門。
“皇上。”南摩邪站起來,原本挺樂嗬,一想卻又有些沮喪,畢竟錯過了一頓西南府的喜酒。
“金嬸嬸還在四處找師父。”段白月道,“怎麼醒了也不回家。”
“為師著急。”南摩邪一拍大腿,“下了後山不得了,全大理城的人都說你已經成親,早就離開西南來了王城。”於是便晝夜兼程一路狂奔,生怕又錯過第二頓喜酒,幸好在路上一打聽,知道大婚是在八月,方才鬆了口氣。
段瑤道:“我還當師父不敢回府,是怕被金嬸嬸又梳頭。”
南摩邪又想起來一件事:“為何這回沒有將我埋進墳裏?”醒來時居然躺在山洞中,險些不知該如何詐起來。
段白月道:“因為瑤兒懶得挖坑,就隨便找個地方擺一擺。”
段瑤:“……”
段瑤道:“嗯。”
“你可不準學這兩個混小子。”南摩邪將楚淵拉到一邊,“你跟師父說說,為什麼?”
“喂。”段白月在身後提醒,“紅包還沒給,叫什麼師父。”
楚淵笑道:“是鬼手前輩,他給了一瓶藥丸,說可治前輩的假死之症,以後便不用再進墳堆。”
南摩邪聞言意外,而後又叉著腰吹胡子:“然後你們就信了?”
段白月道:“不然呢?那可是江湖排名第一的神醫。”
南摩邪活動了一下筋骨,想要努力找出一些不適,以證明自己還是很需要進墳,卻覺得周身舒暢,很是神清氣爽,於是忿忿怒曰:“死老頭。”
段瑤實在好奇:“師父先前是與鬼手前輩有過節?”
南摩邪擺擺手:“沒見過。”
段瑤:“……”
那為何總是在背後抱怨別人?
南摩邪道:“因為他的徒弟成親早。”
段瑤驚道:“這也不行?”
南摩邪道:“自然不行。”武功比不比得過是其次,名氣更是身外之物,唯有別人家的徒弟成親早這種事,不能忍。
段白月清清嗓子,誠懇建議道:“你可以試著去收秦宮主為徒。”
“亂講。”楚淵拍了他一巴掌,拉著南摩邪坐下,“前輩既都來了王城,為何又要蒙著頭站在大街上?”
段瑤扶住額頭,丟人。
“我原本早就該到了。”南摩邪道,“隻是在途中的時候,遇到了七絕王慕寒夜。”
“白日裏蒙麵那人?”段白月問。
南摩邪點頭,又是一個成親早的,別人家的徒弟。
段白月道:“說正事!”
南摩邪撇撇嘴,往楚淵身邊擠了擠,離自家徒弟遠些,方才將事情原委大致說了一遍。
那日在紫銅鎮外的山上,南摩邪尋了處樹蔭原本在打盹,卻被一陣細碎的窸窣聲吵醒,睜眼就見一個和尚正躲在不遠處,很有些鬼鬼祟祟。或許是在南洋作戰時被葉瑾念叨了太多次禿頭,連帶著南摩邪也開始對和尚格外關注。隻是還沒等他看出端倪,那和尚卻已經慘叫一聲,跌落下山。
此等熱鬧,自然是不能不看的,更何況離大婚還有一段時日,也不著急,於是南摩邪當下便暗中跟下山,一路去了城中一處客棧。
窗戶上糊著窗紙,南摩邪興致勃勃吮了吮手指,想要捅個洞看看,身後卻有人冷不丁道:“這位前輩。”
“啊呀!”南摩邪被嚇了一跳。
慕寒夜靠在門框上,氣定神閑看著他。
南摩邪冷靜道:“我走錯了房間。”
慕寒夜道:“這整座客棧都被我們包了下來。”
南摩邪稱讚:“真有錢。”
黃遠:“……”
“那我就先走了。”南摩邪淡定轉身,試圖下台階。
慕寒夜一把拎住他的後衣領。
南摩邪哭道:“我當真隻是個可憐的乞丐。”為何就不能放老人家一馬。
慕寒夜道:“誰若能有前輩此等身手,怕是早就混到了丐幫長老。”
南摩邪抬手擦了下眼淚,忽而冷不丁向他麵門攻去。
慕寒夜嘴角一揚,拉著黃遠向後退兩步道:“我可不能與前輩交手,否則隻怕會被楚皇降罪。”
南摩邪:“……”
慕寒夜道:“前輩這一身功夫,一頭亂發,想認不出都難。”
南摩邪幹笑:“好說。”
既然大家都是大楚的朋友,那麼此後的事情便簡單了許多。那和尚原本還嘴硬,最後卻也抵不過酷刑,很快便交代了自己的來曆,西域婆輪羅。
“西域?”黃遠微微皺眉,看向慕寒夜,“你先前聽過嗎?”
“消失了數百年,原來還沒死絕。”慕寒夜道,“說吧,跟著本王想做什麼?”
和尚有氣無力,他當真隻是恰好路過,見到山間有兩人迎麵走來,便躲在了草叢後,卻沒想到居然會被打下來。
然而慕寒夜卻不相信,既然是西域邪教,那盯著大漠的王便很合理,畢竟大家差不多來自同一個地方。
和尚奄奄一息百口莫辯,幾欲吐血。
當然,最後眾人還是大致弄清了此事的前因後果,一聽妙心要帶著這夥人前往王城刺殺皇上,南摩邪眼前發黑,掉頭就往樓下跑——好不容易才等來這場大婚,可千萬莫要再出亂子。
慕寒夜一把拉住他,將人生生拖回了房間。
王城防守嚴密,大婚時戒備更森嚴,那夥婆輪羅原本想要混進宮內,卻被妙心否定了計劃,最後隻能商議在楚皇祭天時,埋伏在正陽街行刺。於是慕寒夜便也率部,暗中同南摩邪一道折返王城,提前一天將此事告知了趙越與司空睿,讓他們在翌日多加留意。
“為何不告訴段兄?”司空睿不解。
南摩邪振振有詞:“大婚之際,操心正事都來不及,何必讓這些個雞毛蒜皮壞了心情。”成親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