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遠遠落在行宮內的樹梢上,從窗欞的縫隙中看到這個令她不知該愛還是該恨的男子,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來?
那人姿儀甚美,風雅無鑄,即便是病中的蒼白,也如一張淺青畫卷,令人駐足。
聽到鳳朝歌的咳嗽聲,雲舒止不住的心中一痛,她本來就尚未修養好的身體輕輕顫動,驚走了樹上的飛鳥,發出‘撲朔’之聲。
鳳朝歌的手頓了一頓,狀似疲憊的閉上了眼,過了好一會,又睜開,分明沒有一絲睡意。
他看向院牆外、曾有人停駐過的樹梢,掩飾不住的失望和悲哀,他的臉仿佛又蒼白了幾分,心中悵然若失,似乎有一件珍貴的東西,他曾經得到過,現在卻不翼而飛了。
就在眾臣為了哪家的王住哪家院子爭論不休的時候,大內監張公公已經回稟,說寧王殿下來到了京城,很自覺地住進了那叛臣蘇明芳的府邸。
雖說叛臣蘇明芳的府中還沒來得及被抄,可是寧王這麼堂而皇之的住進去也不合適,這是什麼意思?不把楚國放在眼裏?還是說他本就是支持那叛臣的所作所為?
雲舒的手輕輕一抖,心弦顫動,攸颺……他是多麼的了解自己的心意?是知道明芳對她而言是何等的重要,即便他沒有住進去,自己也會強硬的將蘇府舊宅保下來。
清明殿前,戶部尚書丘大人主張抄家,與沈意之分作兩派又吵起來。
雲舒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你方唱罷我登場’,按住胸口低低咳了兩聲,這身體經過了內傷、奔波、懷孕、又被蘇明芳之事急怒攻心,已經大不如前……否則芳菲時節,她豈會覺得冷?
“好了!”雲舒靜靜打斷爭吵的兩派,目光端正的看向戶部丘大人:“大人今日底氣很足,既然如此,就如昨日說得讓寧王下住你府上如何?”
看到丘大人畏畏縮縮的樣子,她扯了一下唇角:“既然你怕招待不周,那就不必吵了,至於蘇府,容後再論。”
她擺擺手,讓所有人都退下,明擺著不想再議。
沒過一會,門外跌跌撞撞跑來一個小小隻的身影,隻有成年人膝蓋那麼大點,束著小小的圓形發髻,後麵是趣兒再追著他。
“雲逸殿下,等一定,公主還在處理政務,你現在不能進去啊。”
雲逸圓溜溜的大眼睛早就盯住了王座上的雲舒,三歲幼童,怎懂得什麼是政務?又哪裏會聽趣兒絮絮叨叨?
他屁顛屁顛跑過來,‘啪嘰’一聲摔在了王座前的台階上,本來看到雲舒還有些興奮的表情說變就變,立刻‘哇哇’大哭起來。
“嗚—啊啊啊,姑姑,疼……嗚~”他一邊哭一邊抹的滿臉是灰。
雲舒嚇了一跳,趕緊走過去把他報成立著的,拍了拍他渾身是土的小衣裳。
‘咕嚕~’
雲逸的肚子叫了一聲,然後他不哭了,傻傻的盯著雲舒桌上那碗淡淡紫色的梅子羹,開始不住地流口水。
“姑姑,餓……”
雲舒原本無奈笑著的嘴角僵住了,她看了看雲逸身上那件從前幾日回來就沒有換過的衣衫,上麵有灰塵又有油漬,原本白嫩嫩的小手滿是泥土,連指甲縫裏都是。
隻不過她隻是僵了一下,就一把把他抱起來放在腿上,一大一小坐好。雲逸扭了扭屁股就開始狼吞虎咽,他不會用勺子,用滿是泥土的小手抓梅子吃,像個小叫花子一般。
雲舒的臉上爬滿陰翳,她撫著胸口高低不平的喘了幾口氣才將怒意壓下去,她掃了趣兒一眼,目光如刀,趣兒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著頭推出去處置人去了。
眼見著雲浄和榮妃都被處死,雲舒卻處理著楚國上下的政務,這以後是誰掌權是明擺著的,宮裏那些內監宮女,有哪些是善茬?這幾天是變著方法折磨雲逸,唯恐不盡心!
“好一副舐犢情深的畫卷啊!”一聲說不清是諷刺還是嫉妒的聲音從殿閣外傳來。
一個逆著光、此刻略顯消瘦的身影出現在那裏。
這張極俊的容顏在白日裏更加蒼白,比起昨夜燭火前更顯病態。
他目光終於再沒有一絲溫潤和風雅,如同兩根針一般定定的看著吃飽喝足、正打著飽嗝的娃娃,這女人將自己的兒子撇下,居然對仇人的孩子這樣關愛?
雲舒的神色變了幾變,有驚訝、有光彩、有恨意、又無奈,最終化為淡淡的平靜,沒有波瀾:“疏王為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