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雲舒回到清明殿內,看著堆積成山的奏折,不禁抬手揉了揉眉頭。
這些大臣一大早開始爭吵不停,除了每個人都在為了銀子據理力爭,並沒有提出什麼解決方案。
“殿下,喝一點梅子羹吧。”趣兒端著一碗令人垂涎三尺的淡紫色湯汁,上麵還撒上了些幹桂花。
雲舒敷衍了一句,頭疼道:“這些老臣就會哭銀子,說是國庫和軍餉最重要,不能妄動,若等哪一天真的打起仗來,恐怕他們誰也不會多出一個銅板。”
趣兒見她本來就有些不耐,反而有些猶豫了:“殿下,二殿下從衍慶行宮回來了,現在就在殿外等著,您看……”
“二哥?”雲舒想起來,鳳朝歌前日中了毒,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心中微微一抽道:“快請他進來。”
雲舒走到台階前,看著雲清穿了件普通的棉布衣,頭發用布帶子係起來,就如同一個雲遊四方的醫者。
雲舒眉宇輕輕跳動,有些緊張道:“二哥,鳳朝歌的毒如何了?可有大礙?”
“若我說救無可救呢?”雲清放下醫箱,看到麵前的女子不發一言,瞳孔卻緊緊地縮了起來,嘴唇稍顯蒼白,任誰都能看出她的緊張。
雲清心底默默一歎,說道:“疏王所中的‘忘憂’之毒是從別人血液中提取的,其藥效比毒藥本身要低很多。我雖然對這種藥研究多年,可以將表麵上的症狀慢慢除去,也就是你所說的解毒,但這種秘藥成分複雜,有兩味我也還沒有參透,所以是不是完全解了我不清楚。”
雲舒蹙著眉頭:“這毒會麻痹四肢,封閉五感,會不會有什麼問題,或者……對寫字練劍會不會有影響?”
那樣一個麵上風雅,實則驕傲的男子,若是讓他無法提筆,不能握劍,豈非比殺了他還要殘忍?思及此,雲舒便不能不擔心。
雲清看了一眼雲舒不自覺咬住的唇,搖了搖頭:“目前看不會。”
“那就好…”雲舒輕輕呼出一口氣,終於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她有些抱歉的看了一眼雲清。
當年田貴妃被認定是叛黨,在宮中被賜死,實則就是這種名為‘忘憂’的秘藥,這也是雲清多年來一直苦苦研究此藥的原因。
“謝謝你,二哥。”雲舒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終於把心中的石頭稍放:“我會依你所願,在逸兒即位前讓你出宮。”
“好。”雲清點了點頭,清淡的臉上終於浮起一絲笑容,他略微沉默了一會,才又道:“你和疏王,就算我作為旁觀者也能看出一二,你真的要留在楚國,不跟他回去嗎?”
雲清靜靜地看著這位楚國最尊貴的女子,她的對鳳朝歌的擔憂,對他的情,連自己都能看得明明白白,而鳳朝歌對雲舒的舍命相救,當然也非比尋常,更何況他們還有一個剛出世的孩子。
雲舒的身體果然不易察覺的僵了一下,然後無奈的扯開嘴角苦笑了一聲:“逸兒還小,楚國已經沒有可用之人了。”
雲清沉默了,他雖從不喜權力爭鬥,但不代表他看不到,正因為他不喜,才能將如今楚國的情勢看得清清楚楚。
其實,這楚國的重擔,本應該落在自己身上……
“廣陵,對不起。”
雲舒愣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自責,自責自己身為楚國王室長子,卻把擔子拋在了自己身上,於是她擺擺手:“二哥不必自責,人各有誌……”
望著雲清決然離去的背影,雲舒意識到,這個清風霽月的男子終於要離開他認為滿是醃臢的宮廷,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在清明殿中與自己相見了。
雲舒有些疲憊頹然的靠在椅子上:“是啊……人各有誌,是她自己要來逞這個英雄,又能怪誰?”
衍慶行宮的主房中,有個人影正穿著中衣,披了一件青色的外袍,坐在燭前看書。
他長長的墨發半垂半束,玉色王冠就解下來放在一旁,他麵容很俊美,一雙鳳目波光流轉,鼻梁高挺,薄薄的唇似是在笑,麵色尤其蒼白。
男子手中捧著一卷《楚國誌》讀的津津有味,明明是史書,卻令他輕鬆愉悅。
白皙有力的手指剛剛恢複知覺,輕輕劃過書上的文字:‘廣陵公主,名舒,誕於豫安,生為嫡長,上封廣陵,少聰穎,能成詩,長則明慧,沉斷有謀……’
不知是不是楚王授意,他最喜愛的女兒,在史料上洋洋灑灑寫了許多行,不吝辭藻,但這些用於史書的中正文字,怎能將那女子的容貌氣質刻畫的盡善盡美?
窗邊看書的人低低一笑,當那雙好看的手撫摸到‘及笄之禮,極盛,四國同賀,萬人空巷,後嫁於疏國昭王’時,忽然頓住了,他笑意一僵,有些氣息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