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最近發生了幾件大事,惹的各國紛紛投來拜帖,名義上是要吊唁楚王的薨逝,可實際上卻是那些關心楚國政局和天下大勢的人尋得的一個借口罷了。
血淋淋的事實被掩蓋的極好,百姓在城中還是一派安居樂業的景象,尤其是從各國前來的車馬,在街市上絡繹不絕,京城的行宮裏也住滿了四國之中最尊貴的人們。
“殿下每次天在朝會前都這麼早開始批折子嗎?”沈意之穿著一身紅色官袍,優哉遊哉的在書房裏與雲舒閑話家常。
雲舒之所以常常說沈意之是狐狸,那都是因為他太會審時度勢,也太能看得清大局,尤其是那些隱在風平浪靜的海麵下的礁石。
如今楚國的暗礁顯而易見。
“沈大人今日來的好早,公主殿下今日是寅時起的,並非每天如此,隻是因為最近朝政繁忙。”趣兒見雲舒沒有回答的意思,所以打了個圓場。
雲舒瞟了她一眼,趣兒立刻噤聲,然後福了福身下去了。
“各國君臣都到了,最近需要處理的事務多,你這麼一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這麼早找我有什麼要說的?”
大殿中空無一人,雲舒與沈意之的談話不似君臣,而是兩個相識多年的好友。
“殿下可見過二殿下了?”沈意之揣著袖子問道。
雲舒早就猜到他的來意,可是聽到的時候還是微微歎了口氣,然後停下手裏的事:“意之,我知道你的意思,二哥那邊我去問過了,隻是相比成為楚國的王,他顯然更傾向於山野間的生活。”
沈意之毫不意外的點點頭,繼續說道:“那殿下可考慮過我和你說的事了?”
“我曾提議殿下自己掌握楚國的朝政,這並非是臣的私心,隻是如今的楚國除了殿下和雲清殿下之外,並沒有合適的人選。”
沈意之難得說了這麼多話:“殿下應該知道你若要親自即位最大的阻力便是楚國官員的阻撓,即便殿下和我並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裏,但楚國的朝政已經經不起任何風波。”
“意之……”雲舒揉揉額頭,覺得有些煩悶。
“殿下…”沈意之堅持說下去:“臣覺得這次四國之君齊聚楚京是一個機會,若殿下當眾宣布自己將會即位,有雲清殿下的支持和四國之君的默許,我想楚國的朝臣的反應就不會過於激烈。”
雲舒抿唇沉默了一會,她明白沈意之的擔憂和急迫,但還是歎了口氣:“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那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她的聲音並不是一貫的冷清,而是含著微微暖意以及無可奈何:“若真如你所說,楚國由我即位,那麼曾經被父王議儲的逸兒該如何?”
“況且朝中眾臣皆知,以前因為雲淨的野心,支持逸兒作為幼儲的人正是你我,如今出爾反爾又讓天下人如何看待?”
沈意之聽後不發一語,然後上前走到了雲舒身邊,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目光灼灼如星,那是一種無所畏懼卻隱含尖銳的神情。
“你應該知道,這不僅僅是我的想法,也是明芳的願望,即便他從未說過,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期待你站在至高點的那一刻。”
雲舒呼吸一窒,她感到有些疲憊。
沈意之沒有表情,他雖然看上去是個好脾氣的人,但骨子裏卻比蘇明芳還要冷血:“自古而來被議儲而未能登上王位者,唯死而已,這不僅僅是天家人情淡薄的原因,隻是因為兩個無比尊貴的人隻會讓有心之人挑唆,震動朝綱。”
雲舒搖搖頭,她正是因為知道這樣的結局,所以才不能答應沈意之的提議:“我不想讓他死,雲淨和榮妃有罪,他無罪。”
雲舒從書桌前走了出來,在沈意之的對麵站定,他們彼此的距離就像曾經那樣近:“父王這兩年一直在為逸兒繼位鋪路,而我不禁已經出嫁到疏國,還有一個將會被立為疏國世子的兒子。”
接下來的話雲舒不必再說,因為她相信沈意之能夠衡量清楚。
沈意之站在雲舒的麵前看了她許久,那雙鋒芒畢露的眼中風雲迭起,又慢慢平複,最終化作一聲苦笑:“殿下還是這麼的獨斷。”
雲舒見他放下了犀利而堅硬的外殼,這才在心底籲了一口氣,然後微微一笑:“便當你是在誇我罷了。”
沈意之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看到天色不早,二人便一同出了書房準備上朝。
從書房到清明殿的這一路上,沈意之總是保持著落後於雲舒半步的距離行走,他們雖然是朋友,但相處模式永遠更接近於君臣,從小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