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猶記得自己母後剛剛病逝時的那些個日日夜夜,父王哀痛到無暇處理政務,更無暇關照自己的飲食起居,可他卻忘了一個孩子失去母親之痛比他失去妻子之痛更加恍然不安。那時候陪在自己身邊的便隻有沈意之和蘇子臻,隻不過陪自己在陵前痛哭的永遠不是他,因為君臣不同席,也自然不能跪在一處。
“殿下既然已經決定,臣也不好再多說,可如果殿下要回疏國,臣就是拚著性命也會攔下的。”沈意之用輕鬆的口氣說著生生死死,他不會忘記是誰動手來擾亂楚國並截下自己的信件的。
雲舒的思緒從久遠拉回到現在,她不可置否的笑了笑:“聽你說起以死相諫還真是不敢置信,明芳同我說當父王命你二人尋我回京,否則便要罷官的時候,你可是一毛不拔。”
他們兩個談論著過去的事,那些瑣碎好似農民在陽光下曬著的小麥,發出深沉黃色的光澤,美好而溫暖,隻是言猶在耳,有些人卻永遠也不能再回來了。
“你放心,我會留在楚國攝政。”
整個早朝,雲舒耳中聽聞的都是禮部在抱怨缺銀子。
楚王大喪、榮妃下葬、雲淨暴斃,禮部已經接連安排了三場厚葬,如今各國的使臣甚至是一國君王前來,禮部又要安排賓宴還有祭拜的諸多事宜,焦頭爛額不說,就是銀子太過吃緊。
還有一件事麻煩,那就是他從來沒有接待過四國之中兩位君王親臨,還有一位幾乎已經是下一任濁滄之主的贏華,即便是兩年前雲舒及笄禮的時候,那也是疏王還沒即位,寧王又因為楚王默許的原因住在了宮中。
簡單來說,京中的大房子不夠住了,要再建一個。
徐棣哭喪著一張臉,請求雲舒能夠暫時從國庫中支出一些,可戶部卻說朝中所有部門都是按照分離來的,若給禮部開了這個先河,日後各部銀錢吃緊的時候都出來哭一哭,那國庫不是各位尚書自家開的了?
況且,國庫的稅收本來不多,每年要為了河流決堤、前線軍資還有旱災而撥出庫銀,如果現在拆東牆來補西牆,等到真有了突發之事,哭都來不及。
這戶部尚書說話倒真的一點也不含糊,直接將徐棣的老臉氣成了豬肝色。
徐棣急的出了很多汗,對雲舒啟奏道:“殿下,並非老臣不懂得節省銀錢,隻是因為諸位貴人身份相當,若讓誰住偏小的地方都是不敬,臣失職是小,若造成了他國的誤會那就是大大的不妙了呀!”
他的手隨便指向一方,若有所指:“譬如那贏世子,他雖還未稱王,可若讓其感覺到我楚國的輕視,日後以他強大的兵力,恐為楚國帶來災禍!”
雲舒聽到兩位眾臣在朝堂上唇槍舌戰,要命的是誰都有道理,心中又是歎息又是頭痛。據她所知,這三個身份尊貴的人並非小肚雞腸的凡夫俗子,即便有誰住的不如意,恐怕也是一笑了之。
但徐棣說的不錯,即便他們三位不追究,可若是讓這三國的臣民知曉,一定會以為他們抱不平,終究是麻煩。
“臣有一言。”沈意之忽然開口。
雲舒坐在椅子上頷首:“沈大人請說。”
“據臣所知,疏王是和公主殿下一起回的楚國且已經住進了衍慶行宮,寧王在一個多月前通過禮部送來了玉帖,可贏世子卻是臨時改為親自前來。”
“臣認為疏王身份尊貴且已經安排妥當,不宜更改,臣與寧王有過幾麵之緣,若寧王願意可暫居鄙府,臣必奉為上賓,如此君臣之禮尚可保全,至於贏世子尚且不及寧王一籌,殿下隻需效法寧王即可,這樣一來,隻要寧王不曾抱怨,那麼贏世子便不會怪罪。”
沈意之的一席話說的不緩不慢,與徐棣的火急火燎形成鮮明的對比,更難得的是此舉勉強合乎禮法,也算不錯。
“不錯不錯,沈大人所言很是有理!”徐棣想見到救星一樣對沈意之投去了感謝的眼神。
雲舒點點頭:“這法子可行是可行,隻是由誰來做這個東道主呢?”
她的視線從眾人麵上一一掃過,所到之處皆是眾人低眉順眼的樣子,瞧他們戰戰兢兢的樣子就像一和她對視便會接到燙手山芋是的。
雲舒將視線落在徐棣身上,結果他把身姿壓得更低,看著馬上要佝僂到地下去了,她心中輕輕歎了口氣,對戶部尚書說道:“丘大人剛才說的頭頭是道,不如這差事你就領了去?”
戶部尚書聽了一個機靈,然後緩緩跪下:“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