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見他沒有反應,或者說反應極慢,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她想仔細審視一下鳳朝歌,卻對上了一雙灰蒙蒙沒有光彩的眼睛。
這種眼睛,雲舒太熟悉了,因為就在前幾天,她還用一種名為‘忘憂’的毒結束了一個人的生命,那個人死前也是像這樣漸漸失去知覺,如同傀儡一般在木訥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你受傷了?”雲舒感覺心像是被人狠狠挖去了一塊,一雙名為恐懼手正伸向她,死死拽住她的腳踝,將她狠狠拉入深淵。
其實鳳朝歌並非完全看不見,隻是覺得眼前有一片灰蒙蒙的霧,那霧是撥不開的厚重,讓他看不清雲舒的麵容和表情,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他思考了片刻,輕巧道:“隻是後肩被劃了一道血痕。”
雲舒神色凝重的拉開他的衣領,果然在他的脖頸右側看到了一道極淺的血痕,傷口就像被切菜刀劃破的一樣,若這道傷口沒有毒,確實無傷大雅,隻可惜那傷口流出的血跡是棕黑色的。
鳳朝歌視線模糊,感官也遲緩了許多,但他還是感覺雲舒的手在輕輕抖動,於是他反手握住,低聲安慰了一句:“不妨事。”
雲舒根本不聽他所言,用手緊緊地抓住鳳朝歌的手腕,可即便她抓的再緊,鳳朝歌都沒有反應,雲舒知道,這是五感在慢慢消失。
雲舒的心髒狠狠縮了一下,聲音幽幽:“你可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麼毒?”
鳳朝歌聚精會神,好不容易才聽到雲舒的聲音:“大約……是某種秘藥吧。”
楚國用來處決王公貴族的秘藥鳳朝歌不識,卻可以猜得到,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因為麻木有種任人宰割的感覺,對於他這樣一個喜歡將世事掌握在手中的人,這種感覺尤其可笑。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鳳朝歌問道。
雲舒看了眼天色,回答道:“城門已經關了,再走幾裏,我會讓城門守將開門放行。”
鳳朝歌手指伸了一下,卻沒碰到一片雲舒的衣角,於是他隻好慢慢說道:“這樣大張旗鼓的進城,你是想讓人知道雲逸被薛仁偷走了,還是想讓人揣度本王是在楚國遇害,且我中的毒還是楚國不為人知的奇藥。”
雲舒沉默了僅僅片刻:“你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有多霸道,它可以讓人失去五感變成麻木的活死人,你的心髒會慢慢停止跳動,你會死的。”
“沒事……”他艱難的停頓了一下:“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這毒應該是薛仁偷到了先前中毒之人的一點血液,並不如真正的秘藥那般強橫,我暫時還死不了。”
雲舒瞪了鳳朝歌一眼,卻突然想到他看不見,那灰洞洞的眼睛令人有些不是滋味,她看了一會,恨恨地諷刺道:“是吧,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該當如此。”
這是她經常送給鳳朝歌的話,而且還一次次應驗了,隻盼這次也一樣應驗才好。
天色完全暗下來,薛仁和酒肉和尚等人還沒有放棄搜尋,他們將整座鴆山翻了個個,卻連鳳朝歌和雲舒的影子都沒看到。
鳳朝歌是中了秘藥沒錯,這是薛仁在無意中得知了‘忘憂’的秘密,這還是榮妃曾經吩咐過他讓尚方局準備好用來對付雲舒的,沒想到反被其先發製人。
所以當他用那柄沾了雲淨之血的袖箭傷到鳳朝歌時,他心中狂喜,隻可惜他雖然成功了,卻並不知曉地下行宮的存在,再過上一百年,他也找不到雲舒。
地底之下
雲逸從來沒有來過這麼神秘的地方,但地下陰暗潮濕的環境還是讓他有些害怕,所以雲舒又點上了夜明燈,讓整個石室燈火通明。
“姑姑,玉雕像叔叔怎麼了?”他想找人說說話。
雲舒將鳳朝歌放在清理幹淨的紫檀書桌上,在山河殿的氣勢磅礴之下,她頭一次感覺鳳朝歌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是可能生病可能會死的凡胎肉骨。
“他受傷了。”
雲逸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脆生生問道:“那他會死嗎?”
雲舒心中一梗,更驚訝於眼前這個三歲孩子說出的話,她皺眉道:“什麼死不死的,你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些話?”
“以前逸兒有個奶嬤嬤不見了,父王說她犯了錯,死了。”他的大眼微微向下垂著,那種摻雜著疑惑和想念的神情讓人覺得他太過幼小,太過脆弱。
“還有太傅……我有一天偷偷跑到牆根,聽人家說太傅也死了。”
提到蘇子臻,雲舒的心更是狠狠一顫,她看到雲逸縮在一個小角落裏,咬牙問道:“你還聽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