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的力道一失，莫九霄的身體似乎失去支撐的順著身後鐵柵滑下。
這一陣動靜似乎驚醒了鐵柵中關著的人，緩緩抬頭往這邊看來。癡呆的眼神，顫抖的雙手，已經幹枯的藥草，在某一瞬間，同時定在了那方。
下一瞬間，癡呆的眼神似乎被什麼東西抹開，卻被驚喜取代。
就見那人直直往鐵柵奔過來，口中連喊著“小慕容！”驚得原本以為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慕容玉不自覺的小退了一步。
這人，莫氏上任家主，莫九霄的父親，十一年前囚禁慕容夫妻的狂人藥師——莫問。
被身後那聲“小慕容”驚動，慕容玉狠瞪著鐵柵後神色瘋狂的人，曾經被脅迫傷害的痛一一浮現。
十餘年不願回想起，讓穆天瑤一直不敢回家的噩夢……他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就不肯放過他們？
就這一刻，這個曾經溫潤如玉的男人神色冷然，隻想對鐵柵後那個人吃肉喝血！
長劍出鞘，從柵欄之中刺到另一邊。
瘋狂的藥師卻似乎不知疼痛，迎著冷劍狂笑而來：“小慕容……你看我找到救你的藥了……你吃……”
“不要殺他！求你！”一旁的人驚跳起來，伸手抓牢劍鋒卻仍是晚了一步。
劍鋒劃過他手掌，帶著鮮血直抵對麵那個瘋子。
長劍在他阻攔下偏開了咽喉處，卻被慕容玉扣住他手腕命門處，反手又將長劍刺入了藥師心口。
“嗬嗬……還能見你一麵再死……也不錯……哈哈哈哈……”藥師雙手捧著那刺入自己身體的長劍，腳下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倚坐於地，臉上瘋狂之色漸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滿足笑容。
莫九霄被慕容玉反扣著手腕命門，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緩緩躺倒的父親。
到底是怎樣的瘋狂執念，讓他看不到這個人的時候寧願癲狂，而見了……寧願下一刻就死也不後悔。
“怎麼會這樣……”莫九霄無法理解。他是想讓父親能清醒過來才布了這麼大的局。卻最後，不止牽連了無辜，最後連父親也死在了自己的布局下。
真的不能留他一條生路麼？莫九霄緩緩坐倒，看著已經鬆開他的慕容玉，再看看鐵欄內到死都瞪圓雙眼看著慕容玉的父親，眼中盡是悲憫絕望。
“那場大火後，他就瘋了。”莫九霄靠著鐵欄，對回到脖子上的長劍視而不見，似乎隻想著發泄多年來心中的壓抑。
“剛開始他隻是每日裏捧著門口那副畫，一遍一遍喊著小慕容，偶爾笑嗬嗬的說自己成功了，偶爾又哭哭啼啼說你不見了。”
莫九霄伸手指向鐵欄中被塗成了白色的石牆，上麵鐫刻著一些細微的紋路。慕容玉沒有回頭，看莫九霄的樣子像看一個死人。
“那上麵是他這些年用石頭鑿出來的。那時候他不吃不喝隻天天念著你，我們兄弟二人過去把畫卷搶走，他跟瘋了一樣奪回去。雲深就是那時候被他打成重傷落下痼疾，不止不能再習武，至今連命都要靠藥草照看著。”
莫雲深在虞府時陷入假死是莫九霄下了藥，隻是他平日裏喝的藥剛好能化掉“安眠”的藥性。在眾人相持不下之時，莫雲深體內殘留的藥物被化解，所以宮雪染的魂術找不到他的生魂。
“我姑姑虞夫人在那時候回來了，她讓人打造了這個鐵欄把他關在了地底。可是即使這樣又有什麼用，他活著也跟死了差不多。每天除了翻弄那幾顆藥草就是在這小空間中到處找你……”
脖頸上一疼，先前被劃開的地方旁邊又多了一道口子。
莫九霄緩緩抬頭看著執劍之人，那人冷眼看著，口中恨恨：“所以當年他害了我，如今你又毒害天瑤。”
莫九霄眼中落寞落在慕容玉眼中像是根刺紮到他心裏，長劍抵著他的頸上脈搏處恨不得就這麼了結了他。
“你們都該死。”
可是他最終還是沒能刺進去。
莫九霄嗬嗬笑了出來，苦笑。
“你不用拿劍對我，雖然……”看眼鐵欄中已經斷了氣息的男人，“至少你幫他解脫了，這樣比他這些年的渾渾噩噩要好得多。”
推開長劍，莫九霄微顫顫的站起來，渾身力氣似乎已經在之前被抽幹。打開鐵欄將父親的屍體抱到床上，稍作收斂讓他看上去稍微好些，臉上笑容還未散。
莫九霄看著眼裏，眸中哀色濃鬱，心中積壓多年的悲哀卻漸漸散去。
“走吧……我去給你取解藥。”
走到階梯上端時，慕容玉卻沒有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