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漫長的近乎天荒地老,像一艘迷失了方向的航船。在一片蒼白的海麵上,孤守著自己,遙遙無期的目的地。
夢霖昨天告訴我說她的考場在402,真巧。
我在樓下。
“哎,果菜。那瓶綠茶是給我的麼?”劉陽邊騎車便回過頭問。
“不是。給夏夢霖的。”劉陽調整了一下坐姿。
“狼心狗肺的,為了個女的連兄弟都不要了。”劉陽假裝生氣。
“好啦好啦,到了考點,我給你買。”郭夢錦心照不宣地說道。
劉陽一刹閘,車輪在剛鋪的瀝青馬路上劃出一道清晰的黑印。
“到了,下車。”
這個考點是所新建成的中學,從外觀上來看,很是漂亮。郭夢錦和劉陽百無聊賴的站在學校外的樹蔭下。這個點兒,大家差不多都來了。學校外的草坪上,躺椅上,塑料傘下躲滿了人群。他們有意無意地聊天亂侃來消磨考前的焦慮與不安,有的則靜靜的一個人坐在那裏複習著,不受周圍人的打擾。大門口站滿了家長和親屬,和考生來次最後的親子互動。
劉陽的家人沒有來,郭夢錦也是如此。兩人嚼著口香糖,蹲坐在草坪上,剛剛像是有人坐過留下了一張紙,劉陽一屁股坐了上去才發現上邊也有口香糖的痕跡,忙起身罵爹罵娘。郭夢錦則勸他消消氣,從筆袋裏掏出一包紙巾來遞給他。
劉陽收起怒氣,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遞給郭夢錦,自己也點了一支。
郭夢錦沒有拒絕,而是伸手接過來。
香煙沒有預料的那樣使得郭夢錦心很快沉下來,反而加劇了心裏的煩悶。
郭夢錦饒有興致地盯著學校對麵的馬路上,一家看樣子挺富裕的人從車子上走下來,車子抽不清楚什麼牌子。他眯了眯眼。家長無非也是在和孩子交流,一邊拿著飲料一邊打著傘。孩子則一副不耐煩似得,毫不搭理。
也真難為了她父母,郭夢錦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感覺很不是滋味。
劉陽這時開玩笑似得說:“喲,哪家的少爺來了。”
郭夢錦對著他牽強地笑了笑。繼續看對麵的風景。清晨的風有一陣沒一陣地在郭夢錦的身上,灌進他的袖口。他今天穿了白色的短袖,寬大舒適,完全符合高考的用途。
“喂。郭夢錦。”從背後傳來女生的聲音。
郭夢錦回頭的瞬間大致猜到了是誰,一看果不其然。夏夢霖今天穿著藍色的短袖,以往散在肩上的卷發都被她用一隻粉色的發夾束成了馬尾。
他好久都沒怎麼見過她了。雖然在一個學校裏,但是似乎他們的時間總愛和彼此開玩笑。泰戈爾的《飛鳥集》說,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的麵前,你卻不知我愛你。這用在他的身上,未免太過偉大。
隻是思念的時候,穿透的電波和深夜的呼吸,總是被印在耳朵裏,藏在肺裏。痛不能收。
“喏,好好考試。”郭夢錦遞過了那瓶綠茶,簡單的包裝再平常不過,統一牌子。瓶子被他的手緊緊攥在手裏許久,體溫尚存。
她接了過去,沒有尷尬的氣氛。劉陽這時卻伸手朝他的身後擺了擺手,跑走了。
雨箋在她的爸媽身邊乖得像個孩子,也難怪她今年也不過十七歲。他的爸爸走在她的身邊,時不時俯身對著她說些什麼,像是在督促她快點。
看到劉陽一擺手,雨箋會意地點點頭,朝他使了個眼色,並沒有過來。劉陽站在那裏,街上人來人往,他尷尬地把手插在淺黃色的大口袋裏。
時間不早了,該入場了。郭夢錦朝他倆揮揮手,便和夏夢霖一前一後走入考場大門。
這所學校的綠化做得還不錯,郭夢錦特意為了避開地麵刺眼的慘白,拉著夏夢霖走過林蔭。地麵的碎葉拚貼似得黏在上麵,他的笑容不經意地就露了出來。
他真想這時有人拍下這個美好的時刻,陽光裏的模樣大概是很眉清目秀吧。到了三樓,夏夢霖站在拐角處,陽光下的頭發有些淺棕顏色,她的眼睛笑起來長長的睫毛很是迷人。緩緩地從嘴裏吐出:“加油喲,我們有約定哦。”
約定,多麼好的字眼。
郭夢錦輕輕笑了一笑便鑽進了教室。在門口處的監考老師,撇撇嘴盯了下他的頭發。拿起金屬探測儀掃了掃他的身體。郭夢錦有些緊張地整理了下衣服,找到他的座位坐下。一個教室二十八個學生,很空曠的間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