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架篩落了滿地的光暈,流光映著長長的紫藤花翻轉著、飛離著,將那垂下來的花束襯得如同是舞蹈家,舉手投足皆是絕代風華難以訴說。
她隻顧著眼前的滿地陽光,隻看到陽光中他卓然的身姿。轉過身,就注定看不到枝蔓纏繞著繁花中,細碎的光影下他眼眸中一分分暗淡下去的神采。
就像從前一樣,她還是走到了他身後。這本就是做慣了的事情,如今已成為一種反射,因此無論是情到濃時亦或是冷淡疏離,她終會在筋疲力盡的之後,重回他的身旁。
她承認。他知道。
在葉夕媱還未走近的時候,卓暮颺就伸出手來牽過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旁,深深看了她幾眼,才放了心。他將她拉到身旁,才放開了手,自己朝著陸正南走去。
葉夕媱不知他打的是什麼主意,她原想跟過去的,奈何Tiger已經護在了她身前,容不得她離開。
陸正南卻隻是悠然自得地執起茶壺,替母親和自己斟滿了茶。等到卓暮颺的身影被拉長到了原木桌上時,他才抬起頭開,淡淡一笑,道:“十二少,別來無恙。”
卓暮颺先是朝著沈婭冰笑一笑,問好:“冰姨真是十年如一日,從不見老。”
沈婭冰也十分客氣,笑著說:“哪能不老。看著葉小姐那麼青春,我真的是感覺到自己老了。”
她的周身仿佛流連著紫色的光暈,細碎的陽光落在肩頭,襯得她眉目盈盈,恬淡的笑容與淡紫色遙相輝映。
或許已經不如年輕時那種驚豔世人的美麗,可是這樣優雅的老去,未嚐不是一種幸運。
沈婭冰朝著葉夕媱的方向看了看,就見她雙眸緊緊凝視於此,就道:“葉小姐受驚了,你還是盡快帶她回去好好檢查檢查吧。”
卓暮颺這才稍稍轉過身子朝陸正南笑了笑,那笑容鋒利得像是一把尖刀,似要在他的身上劃下深深的傷口才肯罷休。但卓暮颺卻隻說:“了不起,我真服你。”
陸正南隻笑著搖搖頭,輕輕抿了一口雨前龍井,隻說:“不敢當,我不過是瞎貓碰到死老鼠,陰錯陽差地救了你女人罷了。”
“紅臉和白臉都讓你給唱了,你也不嫌累。”
陸正南雙眉一挑,隻斜睨了卓暮颺幾眼,嘴角帶著一抹輕笑,卻是一言不語。
卓暮颺又走近幾步,壓低聲音,長話短說,隻道:“你給吳少龍消息讓他膽敢綁架我的人,又殷勤地跑過去救她,你真當我是個白癡,對你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麼?”
“你喜歡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對我沒差。”陸正南悠悠地歎一口氣,又說:“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個個像是有被害妄想症似的。”
卓暮颺眯了眯雙眼,隻道:“你毀了我運到歐洲去的軍火,看在冰姨的麵子上我就當你狂妄,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是,陸正南,你給我聽好了,你要是敢碰我身邊的女人,我要你好看!”
“你放心,我對你身邊的女人。”他雙眸感到一陣幹澀,腦海中又浮起那一日雪白燈光下她輕盈的身影,像是一陣冷風直直吹入他的雙眸,刺痛,卻很快消失。“一點興趣也沒有。”
回到市區時已經是晚上了。一路上隻有路燈將蜿蜒的高速公路照得昏黃,夜空中半點星辰也無,像是沉沉睡去了一般。隻有無盡的夜霧不停擴散開來,從枝葉落盡的樹梢彌漫到高聳入雲的燈塔,再到千家萬戶的磚瓦之上。整個城市仿佛都緩緩地陷入這迷蒙之中,身處其中的人,也隻覺得神思倦怠,隻想好好睡一覺。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無言。
葉夕媱心中的委屈與倦怠漸漸侵襲了她所有的理智與情感。這糟糕的一天之中,她先是被他厲聲指責,再是掃地出門,半路上又被他的死對頭綁架了差點被活活折磨死。待有人把她給救了,再完好無損地送到他麵前,他卻還是冷著一張臉,似乎還未從淩晨時候的怒火中緩過來。
回了別墅,葉夕媱悶聲不語地就要回臥室,然而手腕卻被卓暮颺一把扯住。她已經是筋疲力盡了,全身都覺得軟綿綿的,實在是禁不起他這樣的蠻橫。
卓暮颺將她拉到了休息室中。一推開門,就見素日裏溫馨雅致的小廳中站著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他們一見卓暮颺進來,都站起來,半躬著身子。
卓暮颺就將葉夕媱推給兩個護士,隨後轉身便走,離開時還關上了門。
夜色深沉,他踱步到走廊上的落地窗前。窗簾都被絲綢帶子挽起,露出外麵烏黑的一片。那雪亮的燈光與陰沉的夜色之間隻隔著一層玻璃,這樣鮮明的對比讓他竟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整個人都在這光影中不停地旋轉,旋轉,直至眩暈了都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