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南剛要分辨,眼神一轉,就看見了花道叢中的一個身影。梳洗完畢,一身淡紫色連衣裙,外頭穿著一件中長的風衣,柔順的頭發在暖風中飛揚。紫藤花下,她紫色的身影翩躚,恍若一場悠長的夢境,很長,很遠,很快就醒。
隔得很遠,葉夕媱隻能看見鬱鬱蔥蔥的紫藤花一串一串地掛下來,好像是長長的水晶燈閃耀著光芒,照得那花叢中的兩人身影模糊,好像是她的幻覺似的。
葉夕媱走了過去,乍一見兩人相對而坐,一時間詞窮,不知如何稱呼。沈婭冰溫婉一笑,隻說:“有緣才能再見麵。你叫我冰姨就好,不必太生疏了。”
陸正南倒是紳士風度十足,見她過來,就站起來替她拉開一旁的竹木椅子,待她坐下,才說:“那群人沒把你怎麼樣吧?”
沈婭冰不等葉夕媱回答,先是撲哧一笑,就打趣道:“剛剛是誰跟我說葉小姐沒事的,怎麼現在自己不放心了起來?”
這話不過是閑談中的一點笑話,其實是不算什麼的。隻是經過這被綁架的一番事情,這話在葉夕媱聽來,就像是一根尖尖的刺。
她被神秘綁架,最先得到消息的竟然不是卓暮颺,最先來救她的也不是卓暮颺,反倒事事都被他的死對頭搶了先。葉夕媱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這是巧合,巧合到他一個呼風喚雨的陸正南閑來無事在偏僻的山頭帶著一幫人晃悠,正好就撞見了遭遇險境的她。
陸正南倒是不放在心上,隻淡淡地說:“我可不要保證她毫發無損麼。隻怕她就是少了一根汗毛,卓暮颺都會拔我十根頭發吧。我可不想變成禿頭。”
聽出來他口氣中淡淡的嘲諷,葉夕媱隻斜睨了他一眼,也不搭話。她隻朝著沈婭冰笑著說:“冰姨你真懂得享受,這兒的環境好極了。山水相依,樹木蔥蘢,仿佛四季如春。”
沈婭冰也笑。她的頭發都在後腦勺攏成一個發髻,露出輪廓精致的臉,沒有不合年紀的美豔,但卻有世人難以獲得的淡然靜美,身上那種遊離於世俗之外的超凡脫塵的氣質讓人為之傾倒。她隻說:“我這個年紀,住哪兒都是一樣的。你要是喜歡這兒,大可以過來陪我住幾天。”
陸正南就道:“那也要卓暮颺肯放人才行。”
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卓暮颺,並且語氣中盡是諷刺,渾然不見當初那種翩翩風度,隻像是個青春期的大男生,還會在父母麵前逞口舌之利。
其實自打一開始葉夕媱心中就有一種難以抑製的失望。當她睜開眼睛,逆光裏卻不是她深愛的男子。這感覺太過尖銳,像是還未來得及拍手慶祝,就有一盆涼透了的水從頭頂澆下,生生澆熄了心中的火焰。
這也就罷了。葉夕媱隻能在心中安慰自己,他幫派裏出了問題,正是最緊張的時刻,對她一時的疏忽也是難免的。可是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從她穿過蜿蜒崎嶇的山路到這個林中深處的古堡建築裏,從她梳洗完畢坐在紫藤花下與別人閑話時,卻依舊沒有他的消息。
方才經曆了原來與她毫不相關的事情,這事情偏偏是因他而起。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一個提醒,當她習慣了他看起來色彩瑰麗的世界,就應該試著去了解這個世界中的昏天黑地了吧。
見她神色中有些落寞傷感,陸正南也猜到了幾分,隻說:“我手下的人已經收到了消息,卓暮颺正朝著這兒趕來。”
葉夕媱點點頭,睫毛閃了閃,道:“你待會兒還是不要送我出去了。”
陸正南就笑,那笑容卻在這溫煦的陽光下顯得倉皇,讓她將裏麵的勉強看得一清二楚。他道:“你是擔心他把我給害了,還是擔心我被他給害了?”
葉夕媱沒有聽懂,就問:“有區別嗎?”
陸正南臉色一滯,欲言又止,最後才說道:“當然有。一是你擔心他,二是你擔心我。”他沒去看葉夕媱,隻是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手邊的名貴茶盞。
語氣中仍是他一如既往的玩味,讓葉夕媱吃不準什麼意思。
沈婭冰就解圍,朝著葉夕媱笑笑,隻說:“別理他,這小子在這兒耐著性子陪了我幾天,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逮著一個人就胡言亂語。”
陸正南也笑,說:“您老非要拆穿我麼!”
也不管這話是真是假,葉夕媱總算是找到了台階下。她也附和著笑笑,正想要說話,就聽見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她心中一動,忙不迭地站起來朝後看去。
果不其然,正是這棟別墅的管家引著卓暮颺一行人走過來。因為是到陸正南的別墅裏頭,卓暮颺身後跟著的手下也不多,隻是不知在這別墅之外,又該有多少人整裝待發。
葉夕媱心中的喜悅頓時就迸發了出來,她嘴角情不自禁地彎起一個弧度,腳步也不聽使喚地朝卓暮颺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