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被迷迷糊糊中叫醒,隻是睡意朦朧間被人拉去隨意地抹了兩把臉,邊被扯著袖子跑,邊還打著瞌睡。最後在房門口的時候一腳沒抬起,磕到了高高的門檻,一個踉蹌下險些摔倒,驚魂未定之間也終於徹底地清醒了過來。
這一抬頭,她看到的是柳姨頗不好看的臉色。
阿婉環顧四周,隻看到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漱齋裏的幾個姐妹們不知為何都聚在了一起,隻是看一個個都沉著臉色並不好看。這個時候她終於看清了房中央跪倒在地上的李沉姿,發線淩亂,臉上還多著一個火辣辣的掌印,看來是剛被煽過嘴。視線再一落,就見了正中桌子上放著的一塊錦絹,但上麵的真線都已經亂了,角落還缺了一塊,好似是被火灼毀了一樣。
這並不是一塊普通的錦絹,是幾個月前漱齋專門打了關係,托人用西域送來的天蠶絲專門定製的,天下間不出第二件。
本該是送給阮慕白的見麵禮。
不用去看柳姨的臉色,阿婉也知道肯定好不到哪去。
剛才她進屋的那一下磕磕絆絆把周圍的沉寂一打破,眾人的注意也就紛紛地被她給引了過去。阿婉站在眾人注視一下,初見在一旁看了慌忙拉她一把,把她拉到了角落,才漸漸讓氣氛又回複了過去。
見沒人注意了,初見才暗暗瞪了阿婉一眼:“什麼時候你才可以不要這樣毛手毛腳的?”
阿婉實則還未睡醒,對她的指責也是漠不關心的態度,隻是疑惑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誰知道呢。”初見看一眼場中央的李沉姿,眼裏不由多上幾分憐憫,“今日一早過來,我也才知道沉姿居然不知死活地想去偷這方錦絹。但是她運氣不好被人撞破了,但是爭執的過程中居然也把這價值連城的珍寶給毀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中了什麼邪。”
“哦,這樣啊……”一句話說地似乎過分隨意,最後的尾音在風裏被輕輕一抹,到最終就人捕捉不到。但是始終是態度過分淡漠,隻是這樣的一句,竟然有種漠不關心的感覺。
初見不由又回頭看一眼阿婉,隻見她還是一副似睡似醒的神色,臉上一層迷離,最終偷偷撇開臉又打上了一個哈欠。
初見眼裏有什麼微微動容,抿了抿嘴,終於還是沒多說什麼。
柳姨的手裏尚拿了一把藤條,身子顫了又顫,最後還是沒有下去狠手,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你說,你這樣做到底是有什麼好處?”
李沉姿跪在屋子中央倒是態度平靜,感覺所有的視線落在身上,卻隻是笑笑:“這個東西,不配給他。”
柳姨怒極反笑:“不配?那你覺得什麼人才配?”重重地一下拍上了桌子,語調當即冷了下來:“我知道這塊錦絹是你姐姐臨終前的最後成品,也知道你姐姐跟阮公子的那些恩怨糾葛。但你知不知道漱齋日後就歸到了阮家的旗下?阮家經商那麼多年用的是什麼手段你難道不知?你在漱齋留的時日也已經不短了,日後姐妹們的生計如何也隻看那阮少爺一時的喜怒,現在出了這種事你準備如何向大家交代?”
漱齋居然被阮慕白給買下了?阿婉聞言看一眼柳姨,才發覺她雖然施了些胭脂掩蓋,但眉目間不免還是露著些倦意。柳姨在漱齋畢竟勞心勞力了那麼多年,本來以為早晚會接手漱齋,不想這東家居然說換就換了。
說起來,漱齋為了籌備這份重而不俗的“貴禮”,的確是花了不少的心思,本來理當是今天就呈送上去的,現在這樣一攪和,倒是什麼都沒了。
“阿婉。”
柳姨忽然毫無預兆地叫了一聲,阿婉聞聲從初見身邊站了出來,應了聲“是”。
久久地沉思半晌,柳姨才有些遲疑地問:“昨天是你伺候的阮公子,他對你可是滿意?”
阿婉想了想:“不知道……”
“嗬,你總是不知道的。”柳姨對這種回答見怪不怪,反是抿唇笑了笑,看後仔細地把她端詳一番。
才是十六七的年紀,讓少女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單薄。雖然不是如花似玉的模樣,但是那張臉是素淨的,纖塵不然,感覺一朵清蓮般的未經雕琢。平日裏是她懶散,也從不會強出頭做什麼事,所以很少讓人留意到她的存在,但是這個時候仔細地將她一番端詳,會感覺久看後那張臉倒是愈發地經看,覺得幾年之後想必也會出落地窈窕動人。
心裏想著,柳姨的眼中有了幾分動容:“日後讓你去阮公子府上做丫鬟可是願意?”
阿婉稍一愣神,轉而也就明白了過來。錦絹怕是沒了,漱齋裏找不出合適的珍寶向新東家獻殷勤,柳姨居然想起要送“人”了。
稍一沉默,她應道:“隨柳姨安排吧。”
其實現在的她,的確是到哪裏都無所謂。阿婉心裏咂摸著阮慕白應該還不至於會對她怎麼樣,隻是一想起日後每天要遇到這個人,總會感到有些頭疼。
按照以前阮家的手段,既然接手了漱齋,恐怕是會把齋裏大半的人遣散後,再用自己的人手給頂替的。這樣一來,恐怕姐妹們多是要無家可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