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換好了衣服不情不願托著酒盞到了雅間門前,酒壺裏盛的是方才打來的佳釀“碎竹汁”。伸手叩了叩門,聽到裏頭有人說了句“進來”,她才一副恭恭敬敬的態度走進去。
盤上的東西悉數擱妥,阿婉不由地往桌上多掃了幾眼,這兩人卻是在下棋,自然也沒有多分心留意到她。一縮腦袋,阿婉心花怒放地抱著托盤候在旁邊,又往其他幾個侍女身後鑽了鑽,藏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裏。
屋裏燃著檀香,嫋嫋餘味落在鼻息中,輕重恰好。
不得不承認的是,下棋的兩個人都有著一雙足以讓很多女子都傾羨的手。肌膚極好,修長如蔥根,各各拈了一黑一白的棋子,輕輕磕著桌,聲響一下一下地落在心口。
除卻阮慕白,唐青墨對漱齋的女子來說並不陌生。他身為金陵商會的副會首,隔三差五總會上漱齋走上一遭,自然多是找柳姨,但總有女子會倚窗搔首弄姿一番,一心想引得他的注意。
唐青墨堪稱絕色,本來就是金陵無數女子的夢中情人,無奈性格不好。如今平白又出現阮慕白這樣的一個尤物,不知又惹上多少女子閨中懷春。
如今萬般花團錦簇,也比不得一房清影中的春意撩人。
隻是外邊的春水是為百花綻放,而屋中卻是芳心迷亂。
阿婉站在那裏昏昏欲睡,隻感到身邊的柳綠全身緊繃著直了身子,無端有種蓄勢待發的錯覺。一雙烏溜的眼裏不禁透點困惑,柳綠莫非是想撲上去不成嗎?
疑惑間阿婉終於把注意往棋局旁的兩人身上落了落。
一個一身青衣,一個則是一襲墨色,輕袖華服,落在一處感覺一副水墨畫中漫不經心點上的幾筆濃豔。如果男人也可以稱為禍水,這兩個無疑都是。
阿婉一眼看過又垂下了眸,心裏尚思酌著剛才看入眼裏的畫麵。
唐青墨還是一貫墨色的衣,鬆鬆垮垮地落在身上,就如以往很多次透過樓閣遙遙看到的樣子,給人一種素手水墨的感覺。隻是皮膚顯得有些微白,想起方才陸子昂在廚房時說的話,也發覺這人或許是真的身子不好。相比下一身青衣的阮慕白愈多了幾分年少風流的意味,隻是偏生長了一雙桃花眼,不笑也微微挑高了眼角,有種說不出的從容淡雅。
兩人下著棋,一屋子的人唯唯諾諾地候在一邊,是誰也不敢出聲的。
“平局。”最後的一顆棋子落下,指尖輕輕地點了點,阮慕白淺淺一笑,像隻狐狸。
唐青墨看一眼黑白各布的棋盤,將手上的棋子丟回棋盒,道:“阮公子的棋藝不錯。”
阮慕白應聲:“唐三少的棋藝也有幾分精明。”
兩人互相誇讚,卻都留了七分餘地,阿婉聽在耳裏,縮在角落不免樂得抿嘴笑了笑。但總歸是要伺酒,看兩人的杯都見了底,她不得不上前取了酒壺又替他們各自斟滿。
唐青墨說:“阮公子的商號一直在揚州經營,不知為何卻是看上了金陵這塊?”
阮慕白笑笑:“金陵是個富庶的地方。”
唐青墨看他一眼:“阮公子來了,金陵商會想必會多幾分生趣。”
他們杯中的酒一喝完,阿婉又當即替他們滿上,站久了也腿腳發麻,但坐著的兩個主顯然體會不了當下人的痛,儼然是相談甚歡狀。阿婉心裏無數次抱怨,但是低頭的模樣分外溫順。
阮慕白把玩了幾下手中的棋子,抬眸,漫不經心般地問:“說起來,關於‘商仙’過世的消息,唐三少可有聽聞?”吐息不徐不緩,淡的好像隻是問今日天氣是否上好。
阿婉要滿酒的手聞言卻是抖了抖,壺中的酒不小心灑上了桌,在酒杯旁邊的桌布上染開了一片。她當即手忙腳亂地接過旁人遞來的抹布麻利地擦過,無意中一抬頭卻見一雙修長的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頓時動作一僵。
阮慕白的視線在她身上一番逡巡,這樣的神色叫阿婉最是頭大。
這時柳姨正好推門進來,看到這樣的情形,忙不迭幾步上前把阿婉往身後一拉,抬眼看酒液並沒有濺開兩位貴客的衣衫,這才稍稍鬆了口氣:“齋中的丫鬟粗手粗腳,兩位公子千萬不要見怪。”
“不會。”唐青墨看了一眼阿婉,就移開了視線,但阿婉感覺這樣的一眼帶過,全身上似乎微微籠了一層涼意,似別涼薄月色浸透一般的感覺。但阮慕白取了酒杯喝上一口後又依舊看著她,一冷一熱的感覺在身上一晃,讓她冷不丁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