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光:"七老爺寫的!"
小叭狗"大頂子"在地上前後跑著。
白文氏:"大概得什麼時候完工啊?"
王喜光:"個把月吧!"
"嗯!到時候……"白文氏低頭忽然發現小叭狗"大頂子"不見了,"大頂子呢?"
眾人忙停下尋找,卻不見影兒。玉婷道:"剛才還在這兒亂跑呢!"
黃春吩咐丫頭:"快找找去!"
"我去,我去!"王喜光接過話忙跑去。
白文氏:"沒個人抱還真不行!"
花園子花圃。
香秀坐在石頭上,懷裏抱著"大頂子",手裏用鮮花編著一個圓圈兒,低頭看著小叭狗,說:"我給編個脖套兒啊!"
王喜光遠遠跑著大叫:"大頂子!大頂子!"忽然發現了香秀,忙跑過來,氣勢洶洶地:"嘿!哪兒來的野丫頭?這狗也是你能抱的嗎!"
香秀:"這狗真好玩兒,你們家的?"
王喜光伸出雙手道:"拿過來!二老太太看見不罵死你!"
香秀將狗遞給了王喜光:"我給它編脖套兒呢!"王喜光接過抱著要走,"大頂子"突然張嘴就咬,王喜光嚇得"哎喲"一聲驚叫,不覺鬆了手,小叭拘一下竄走了。
"這他媽的狗,怎麼咬我呀!"王喜光罵著,隻見"大頂子"跑回香秀腳下,一下於蹦到香秀懷裏,香秀把鮮花圈兒套在狗脖子上。
王喜光走上前:"你還亂掐花兒,你是誰家的丫頭?這麼沒規矩,拿來!"王喜光說著上前又要抱狗。
隻見香秀雙手架著狗,衝著王喜光:"咬他,咬他!""大頂子"忽然齡開牙向王喜光叫起來!
王喜光嚇得不敢上前:"這是怎麼了,咬我?我抽你!"
"王總管!"背後傳來白文氏的聲音。王喜光回頭一看,隻見白文氏等人正站在不遠處看看。白文氏笑容滿麵。
王喜光忙點頭哈腰:"您瞧,也不知哪兒來的野丫頭,這狗我抱木過來,它咬我!"
白文氏開心地看著:"叫小丫頭過來,讓她抱著。"丫頭銀花在護欄上鋪上墊子,白文氏坐下了。王喜光帶香秀來到白文氏麵前。白文氏笑著問:"叫什麼?"
"香秀!"
"香秀,名字挺好的。十幾了?"
"十四。"
"在哪兒住呀?"
"下窪子!"
"你爹媽呢?"
"我爸在那邊幹活兒呢!"
"你不怕這狗咬你?"
香秀撫摸著狗:"才不怕呢,它跟我好!"
白文氏:"願不願意跟我回去,叫你天天跟這狗玩兒!"
王喜光著急地:"快說願意,你的福氣來了!"
"不願意!"香秀把狗往地下一放,扭頭就跑,誰知"大頂子"飛快追了上去。
白文氏十分驚訝地看著:"緣分!王總管,過那邊兒問問是誰家的孩子,這丫頭我要了!"
王喜光:"是!是!"
花園子涼亭內。
李滿福連連推辭著:"那可不行,這孩子從小沒離開過爹媽,再說一個鄉下丫頭,你們這大宅門兒……"
王喜光:"你別不識抬舉,多少人想巴結這差使還巴結不上呢!"
李滿福:"不行不行,我就這一個閨女!"
王喜光:"告訴你,進了這大宅門兒就是進了天堂了!給你十塊大洋行不行?"
李滿福:"賣閨女呀?那更不行了!"
王喜光:"什麼賣呀!你別叫我著急行不行?為了找這抱狗的丫頭,我不知道挨了多少罵了,好容易老太太看上了,這事兒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李滿福:"不成!"
王喜光急了:"你個鄉下腦殼!"一想不對,立即又軟了下來,"我叫你大爺!我求求你了行不行?!"
李滿福想了想:"那我往後還見得著嗎?"
王喜光:"什麼話?!進了大獄還叫探監呢!她還是你閨女不是?!"
李滿福大驚:"進大獄呀?"
王喜光氣得搖頭晃腦:"你別叫我嘬牙花子了成不成?我那是比方!你說你要多少錢吧?"
李滿福:"我不要!我要閨女!"
王喜光:"三十大洋行不行?……幹脆!五十大作!你可一輩子也掙不了這麼多!"
李滿福愣住了,似信非信地動了心:"真的?"
王喜光:"可不真的!明兒你把人送來,我就給你錢!"
李滿福:"那我得回去和老伴兒商量商量!"
王喜光站起身:"商量什麼?就這麼定了!"
花園子大門口。
白文氏已上了馬車,王喜光站在車下稟報:"說定了,說定了,費了勁了,一張口就要五百大洋,一個大子兒不能少!"
白文氏:"人家就一個寶貝閨女,五百就五百吧!大頂子呢!"
王喜光:"不行,抱不回來,跟那丫頭玩兒得歡勢看呐!"
白文氏:"叫她玩兒吧,混熟了也好,明兒叫她過來!"
王喜光:"是!"
老宅門房。
李滿福和抱著"大頂子"的香秀坐在長凳上。王喜光在外麵剛拉門,李滿福立即站了起來。
王喜光遞過一張銀票,李滿福哆哆嗦嗦地接過去。
王喜光道:"來了好!收好了!丫頭,跟我走吧!"香秀忙站起來。
李滿福怯怯地:"老太太要是看不上,您還叫這孩子回去!"
"是老太太自己挑的,還能看不上!"
"這孩子要呆不慣,您還叫她回去!"
"享不完的福,還有呆不慣的!"
"她要是有個災兒啊病的……"
王喜光急了:"我說你有完沒完?!你想累死我!老太太那兒還等著呐,走!"王喜光不耐煩地轉身拉香秀出了門房,李滿福愣怔了片刻,又追了出來。
門道裏,李滿福望著已走到影壁前的香秀,擔心地大喊:"香秀,想家了就回來看看!"
李滿福家破棚屋內。
李滿福和馬立秋低頭坐在小凳上,朱伏站在屋中大發脾氣:"你去把孩子給我要回來!"
李滿福:"人家都給了錢了!"
朱伏瞪著眼:"五十塊錢?!你昏了頭啦!見過錢嗎你?!十四歲的大姑娘五十塊錢?!"
李滿福:"我又不是賣孩子!"
朱伏:"不是賣孩子,你把錢拿回來幹什麼?這就是賣!"
馬立秋:"問過了,白家是個好人家,還周濟過我們。"
朱伏:"大宅門兒有什麼好人家?都拿丫頭不當人,你知道北京城裏這會兒賣個丫頭是什麼價兒嗎?"
李滿福:"我又沒賣過!"
朱伏:"兩三百都不止!"
李滿福和馬立秋驚愕地麵麵相覷。朱伏又道:"這事兒也不跟我商量商量,你們才來北京幾天?!"
李滿福:"行啦,我認倒黴了!"
朱伏:"姥姥!你把錢給我,我找他們去,要不多給錢,要不把孩子領回來!"
李滿福:"別折騰了,人家有錢有勢,再鬧出個事兒來!……"
朱伏:"有錢有勢也拗不過個理兒來!快把錢拿來!"
李滿福和馬立秋無奈地對看了一眼,馬立秋起身去拿錢。
朱伏:"別看你大我一輩兒,論經過的事兒,我過的橋比你走的道兒還多!"
老宅上房院北屋廳。
白文氏:"王總管,我得賞你,去賬房地支兩個份例紅包兒!"
王喜光:"哎喲!老佛爺,隻要您高興,給您辦事兒還要賞錢?我成什麼了我?再說這丫頭是您自己看上的,我不過跑跑腿兒!"
白文氏:"銀花!叫香秀出來,讓王總管看看!"
銀花陪香秀從裏屋走出,香秀抱著"大頂子",已是油光水滑的頭,一身簇新的衣服。
王喜光一看著實吃了一驚:"喲!這是那孩子嗎?"
屋裏屋外的丫頭。仆人、管事的都一愣,一個個竊竊私語。
白文氏高興地:"叫王總管!"
香秀:"王總管!"
白文氏:"咱們這邊兒是胡總管。一會兒你也見見,王總管是新宅子那邊兒的!"
王喜光:"嘿--我都不認識了,任什麼人到了二老太太手裏一調理,都跟那畫兒裏頭畫的似的!"
白文氏:"哪兒還像個鄉下丫頭,虧她長的細皮嫩肉的!"
王喜光:"人家家裏也嬌著呐!"
白文氏環視著眾人:"你們全都聽著,香秀隻管抱狗,別的雜活兒不用幹,你們上上下下的少支使她,除了我,你們誰也管不著她!"
眾人答應:"是!""知道了!"
香秀抱著狗,用一雙純真的大眼睛高興地望著大家。
老宅。
王喜光匆匆走過門道,門房羅頭兒看見他忙走了出來,後麵跟著未伏。
羅頭兒:"王總管,有人找您,說是香秀的表哥!"
朱伏忙上前賠著笑臉:"王總管!您……"
"什麼事兒?"王喜光斜著眼兒瞟了朱伏一眼,"香秀挺好的,老太太挺高興,留下了!"說完大步走出門去。
朱伏在後麵緊追著也出了大門。王喜光越走越快,離老宅大門有段路了才放慢腳步。
朱伏追到王喜光身旁,掏出了銀票:"他爹媽一時糊塗,把孩子送了來,又後悔了,您這五十塊大洋的銀票我又給您帶來了。"
王喜光站住了,不屑地望著朱伏:"你當著這是什麼地方?!這是白府的大宅門兒,不是關廂的大車店兒!也不打聽打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懂不懂規矩?!"說罷回身便走。
本伏追著:"五十塊錢買個丫頭,北京城裏沒這個價兒吧?!"
王喜光走了幾步猛地停住了,慢慢回過頭上下打量朱伏。朱伏也毫不示弱,死盯著王喜光。
王喜光:"人家本家兒都認可了,你在這兒擋什麼橫兒?!"
朱伏慢慢走上前:"我是香秀的表哥,是人家本家兒叫我來的!"
"你叫什麼?"
"朱伏!"
"肥豬那個豬?"
"有姓那個豬的嗎?朱元璋的朱!"
"福氣的福?"
"伏天兒的伏。我是三伏天生的!"
"不好,這名兒不好!"
朱伏不解地:"這名兒怎麼了?"
王喜光:"伏天的伏字,單立人一個犬字,這是狗人!"
朱伏一愣:"您這是……"
王喜光:"你要是福氣的福加上前邊兒的朱,那是洪福齊天!"
朱伏似懂非懂:"是是!"
王喜光:"伏天的伏,前邊加上朱那可真是肥豬的豬了,你成了豬狗人!"
朱伏知道上當了:"您,編排著罵我?"
王喜光厲聲地:"罵你?!你再敢在這胡攪蠻纏,我叫人來抓你!"
朱伏:"我這兒好好跟您說話,您怎麼?……"
王喜光:"去去!撒泡尿照照,你也配跟我說話?!舌頭癢癢了,找個缸沿兒去蹭蹈!去去去!離我遠點兒!"說完揚起臉兒揚長而去。
朱伏咬牙切齒地:"行,大總管!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