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3)

黃立場手又要打,貴武忙大叫,又可憐巴巴地:"那我也是迫不得已呀!"黃立又抽了貴武一個嘴巴。貴武哀求道:"問明白了再打成不成片"孩子生下來以後你又哪兒去了?"

"我……我是……"

"你又躲起來了!"

貴武大叫:"沒有!沒有!我找過她!"

"那是二月初十的夜裏吧?"

貴武的神情越來越驚訝,想扭頭看看訊問的人,但他頭發被揪著,轉不過去,隻能驚恐地望著黃立回話。

"二月初十?二月初十?大概是吧!您……怎麼知道?"

"你說你一妻一妾都不生養,隻想要兒子、閨女!"

貴武驚恐得喘不過氣來:"我……我……說過!"

大格格悲憤地:"你說,你連自己都保不住……哪兒還管得了大格格……"大格格已抽抽噎噎泣不成聲。

黃立又狠狠地連抽了貴武幾個嘴巴。

"別別,求求你了……先別打,您怎麼知道得這麼細?……您是……您……我明白了,您是……大格格!"

大格格咬牙切齒地宣泄幾十年的痛苦與仇恨:"貴武!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畜牲!什麼海誓山盟,什麼同生共死,什麼……"說著又泣不成聲了。

貴武哀求:"大格格……饒了我吧!咱們都這麼大歲數了……大格格……"

大格格:"我一輩子最恨負心漢,傷天害理你不得好死!"

貴武:"饒了我吧……看在兒子閨女的份兒上你饒了我吧!"

大格格:"兒子?你還知道有個兒子?!你睜大眼睛看看眼前的人是誰?"

貴武立即明白了,他震驚地望著眼前的黃立,老淚縱橫了:"這就是我的……兒子?……"

黃立沒頭沒腦地打起來,貴武掙紮著喊:"別打了!別打了,你聽我說……"

大格格:"你還有臉說?!我一句也不想聽!"

黃立又暴打貴武。貴武哀嚎般大叫:"別打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但黃立依然拳打腳踢……

貴武已經不支,兩目失神,頭歪向了一邊。喃喃看:"幹什麼這是……說也打,不說也打……這叫什麼規矩……"

黃立大吼:"打死你都不解恨!"

貴武已經氣息微弱:"兒子!……你下這麼狠的手……打你爸爸……

大格格充滿哀憐地望著貴武。

黃立突然向貴武後頸猛擊一掌,貴武一聲沒吭重重地歪在地下不動了,黃立仍要打……

大格格大驚失色,忙站起來撲向貴武,死命地攔住黃立揚起的手。黃立失去理智般大叫:"媽!我打死這個畜牲!"

大格格哭喊著:"別打了,別打了……"黃立仍怒視著奄奄一息的貴武。

大格格哆哆嗦嗦地給貴武解開繩子。他的手腳雖被放開了,但已趴在地上不能動。

黃立:"媽!您這是幹什麼呀?!"

大格格無比心酸地:"放開他吧,黃立……他是,他是你爸爸呀!"

黃立不由分說,憤怒到完全失控,用力一把將大格格推開。大格格向後一仰跌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黃立大驚,忙撲向大格格,跪在地上將她扶起,大聲哭叫:"媽--媽--"大格格已人事不知,閉著眼,歪著頭。

貴武無力地睜開雙眼,悲傷地望著大格格:"大格格……"

黃立驚慌地將大格格抱起,匆匆向裏屋走去。喊著:"媽--媽--"

貴武吃力地喘著氣,無限哀傷地叫著:"大格格呀……"

屋內發生慘劇,屋外一切依舊那樣安靜,隻有晨風刮過時,年久失修的轆轤把兒輕微搖動,發出歎息般的吱、吱聲……

新宅大門道內外。清晨。

天剛剛亮,門道裏還很黑,秉寬走出門房卸下閂,打開大門,門頂的鈴檔發出"叮當"的聲響。他剛推開大門,忽然發現門口有一堆東西,忙俯身察看,隻見貴武嘴裏塞著爛布,氣息奄奄地被捆著靠在門框上。秉寬大驚,忙走出門四下張望,大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秉寬忙將貴武口中的爛市拉出,連聲呼喚:"貝勤爺!貝勒爺!這是怎麼了?"貴武昏迷不醒……

新宅門房。

景琦和秉寬匆匆走進門房來到床前,周圍已站了一圈兒仆人。

貴武滿麵傷痕衣衫破爛,無力地睜著雙眼,已完全沒了神兒。景琦吃驚地俯身叫道:"貝勒爺!貝勒爺!"

貴武費力地抬眼望了一下景琦,隨即又把眼皮耷拉下去。

景琦:"你這是讓誰打的?得罪誰了?"

貴武喃喃地:"我這是,是……我兒子打的!"

景琦還以為他在開玩笑:"貝勒爺,都這模樣了,您就別罵人了,到底是誰打的?"

貴武:"就是我兒子,我的……親兒子!老七,是你的大舅子呀!"

景琦大驚:"黃春的兄弟?"貴武微微點了點頭,露出一絲苦笑。

景琦更為驚訝:"你什麼時候見著你兒子了?"

貴武:"報應!你信不信?……報應!……四十年前二格格死在宮裏,那是西太後下的毒手,可我呢?……買通了壽藥房裏的人,在藥裏加了一味甘遂,改了方子……害得你們白家家破人亡……"

景琦:"四十多年了,提那些老賬幹什麼!"

貴武:"老賬?……可有人要提那老賬……大格格這不又來提老賬了嗎!"

景琦:"我更鬧不明白了,大格格,怎麼又出來大格格了?這都出了什麼事兒呀?"

貴武掙紮著要起身:"七老爺!我得給你磕個頭!"

景琦死死將貴武按住:"幹什麼?幹什麼?有話好好說!"

貴武:"你得去找大格格,叫他們和黃春團聚,我是沒那個福分了,可你們不能不管他們!"

景琦:"我管,我管,可大格格他們在哪兒呢?"

貴武:"海澱西黃莊菜園子。你得認下他們,老七,我生了女兒不姓黃,找了女婿……也有丈母娘……"貴武淒慘地笑了。

景琦十分不忍心地:"我知道,我知道。"

"你別記恨我!……我,我罪有應得!可我萬沒想到……我死在……我死在……自己親生兒子的……手裏……"貴武越說聲越小,到後來隻嘴唇微動,發不出聲來,頭一歪,終於咽了氣。

景琦回過頭:"套車,去叫王總管來,安排好貝勒爺的後事!"

鄉間土路。上午。

景琦趕著馬車,黃春坐在車上,馬車顛顛兒地跑著。黃春滿麵焦急,四下張望。

景琦揚鞭趕車向前馳去。

大格格家菜園子。

馬車停在路邊,景琦、黃春下車走到園子邊。菜園子已是一片淒涼,地裏的菜全都拔光了,亂七八糟一地菜葉子。井台上,井繩已鉸斷,柳鬥歪在石槽裏。

景琦、黃春緩緩走向北屋,神情疑惑地望著。院中一片狼藉,亂草、亂柴、破筐、爛盆兒。景琦、黃春走到門前,隻見門上掛著一把銅鎖。

二人奇怪地互相看了一眼。

黃春:"會不會找錯地方兒了?"

景琦:"是呀,怎麼回事兒?連個街坊都沒有?"

黃春大聲地向四下喊叫:"媽!媽--"沒有人應。她觀察著走到裏屋的窗戶前,將窗戶紙捅破往裏看。裏邊已空空如也,但見光光的炕席上放著一個小花包袱。黃春急忙回頭叫:"景琦,你快來看!"

景琦走過來,黃春讓開,景琦趴在窗上。

"你看炕上!"黃春激動地:"那不是在永樂鎮仙客來客棧,咱們包銀子的花包袱嗎?"

景琦回過頭:"沒錯兒!那個人是你哥?!"

黃春:"快進去看看,把門砸開!"

二人走回門前,景琦一拉鎖,門登時就開了,景琦道:"你看!門是虛鎖著的,這是知道咱們要來。"

二人進屋,四下張望了一下,匆匆進了裏間屋。

炕上放著花包袱。黃春走上前將包袱解開,裏麵竟是那一百二十兩銀子!

景琦驚奇而又感歎地:"這是怎麼話兒說的,他跟了咱們二十年!"

黃春懊惱地:"怎麼就不認呢!這造的是什麼孽呀!"

二人無語走出屋門,悵然地望著遠山、田野,四麵一片蕭瑟。

景琦感悟地:"你瞧見沒有?這兒離咱們新蓋的花園子也就二裏多地,他們這是有意躲了!"

黃春:"躲什麼呀?這是何苦啊!"

景琦:"你替你媽想想,知道咱們願不願意認她?名不正,言不順!"

黃春:"這咱們上哪塊兒找去?"

景琦:"既是躲了,就是不願意見麵兒,何必去找!我看就把貝勒爺埋在這菜地裏,早晚他們還得回來!"

黃春:"嗯!立個碑,把咱們名字都刻上,這樣我媽不會再顧忌什麼了。"

景琦將門鎖好,二人返回馬車。景高道:"得去和詹家打個招呼。"

黃春:"詹瑜都死了,還打什麼招呼。"

景琦:"那也得和奎禧、香伶和大姑奶奶招呼一聲。"

二人上了馬車,景暗趕車離去。

詹家小院。

景琦、黃春走進院來見香伶在忙,招呼道:"香伶,做飯呐!"

香伶忙站起:"喲,七哥,七嫂,快屋裏坐。"

屋裏傳出奎禧喊叫聲:"別瞧我這會兒窮,我們老祖宗打進北京的時候,白家還搖著串鈴子滿街賣草藥呢!"

景琦、黃春相視一笑,三人向屋裏走去,香伶大聲回了一句:"行啦!你祖宗那點兒德性沒傳給你!"

三人進了屋,香伶又喊了一聲:"來人啦!"

奎禧正趴在床下往出拉靴子:"誰來了?"

景琦:"賣草藥的來了。"

奎禧提著滿是灰塵的一雙靴子站起來:"少見呐!你來幹什麼?"

香伶和黃春進裏屋說話去了。景琦十分奇怪地上下打量著奎接:"怎麼意思?您份的這是哪出戲,《鐵公雞》?"

奎禧狂傲地撇著嘴:"大清又回來啦!宣統皇上要複位了!"

景琦坐到椅子上不屑地:"你倒挺會哄著自己玩兒!傅儀往皇城裏一圈,他狗屈不是!"

奎禧大怒:"住口!你要叫皇上!"

景琦:"那是你的皇上,我叫不著!告訴你,你大姑還活著呢!"

奎禧一愣:"我大姑?"

景琦:"你們家大格格!"

奎禧不以為然地拍著靴子上的土,坐到床上穿靴子:"活著活著吧,我也沒見過,跟我說這個幹嗎?"

景琦立即站起:"什麼東西!"生氣地走向裏屋,"春兒!咱們主!"

景琦進了裏屋,隻見雅萍難受地倚著牆躺在床上,忙問:"喲,老姑奶奶怎麼了?"

黃春:"累得不行了,我看接回去吧,在這兒不是活受罪嗎!"

雅萍:"湊合活著吧!"

香伶:"接走吧,我一個人兒實在沒法子!"

景琦:"走,這就走!守著這麼個姑爺不夠惡心的。香伶你別多心!"

香伶:"走吧!我也早受夠了!"說著和黃春扶雅萍下了床。

白家花園。

白文氏在王總管、佳莉和丫頭仆人們陪同下看園子,緩緩走來。

王喜光介紹著:"往這邊走是穿雲、渡月,後邊那樓是十二琴館,往這邊兒是稻香村、荷花塢,沿那邊兒的水道還能劃船。"

白文氏指著山石上的"穿雲"二字問:"這是老七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