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琦笑了:"怎麼樣吧?"
呂掌櫃:"質地純清,色澤透亮,上等貨色!"
景琦:"這是我自己熬製的。"
呂掌櫃不相信地:"你?"
景琦:"我!"
呂掌櫃越發懷疑:"你從哪兒來?"
景琦:"北京。告訴你吧!康熙年間我老祖宗就幹這一行,到我這兒是第十代了,我的配方才是獨一無二的!"
呂掌櫃:"貴姓?"
景琦:"黑!"
石元祥:"京城就沒有你這麼一號!"
景琦:"那是你孤陋寡聞!"
呂掌櫃試探地:"你到底想怎麼著?"
景琦掏出了配方:"看看這個!"呂掌櫃看著方子,不住抬頭看著景琦。
呂掌櫃:"嗯……缺著東西呢!"
景琦:"您是內行!缺的東西都在我肚子裏呢,秘方,不能往上寫!"
呂掌櫃:"願意在我這兒幹嗎?"
景琦笑了:"您這鋪子快開不下去了吧?"
呂掌櫃:"實不瞞你說,開不下去了,你看沿河這一溜兒,都想把我擠死,我在這兒是第一家呀,不行嘍!"
景琦:"我幫您起死回生!"
"憑什麼?"
"憑我這張配方!"
"你的工錢?"
"分文不取,我有個媳婦兒!夠兩人吃飯就行!"
"這可不合適!"
"別急,三個月以後再說,不見成效,你辭了我!"
"那……試試看吧。"
景琦:"三個月以後要是見效呢!"
呂掌櫃:"我不會虧了你!"
景琦家外屋。
景琦在泥爐上熬草藥,黃春倚門看書,抽動著鼻子:"非拿家裏來弄,聞聞這屋裏都是什麼味兒吧!"
景琦:"跟我過日子,你就得聞得慣這藥味兒!"
黃春:"在地窖裏早聞夠了。"
景琦:"什麼叫秘方?!下這最後兩味藥就是不能叫外人看見,我爸爸、我爺爺、我爺爺的爺爺都這麼幹!告訴你,眼下,除了我們呂家鋪子,沿小瀧河二十幾家作坊都不靈了。"
黃春驚訝地:"真的?"
景琦:"提督府又打回頭買呂家的膠了。"
黃春:"那不就是你堂姐家?"
景琦:"沒錯兒!早晚叫他們嚇一跳!"
孫記膠莊前堂。
桌上擺著兩盒膠,一個是小長方紙盒上壓紅簽兒:"呂記小瀧膠",旁邊是壓著簽兒的黃紙包。
孫萬田:"看看人家的東西,先甭說膠的好壞,就往這兒一擱,你買哪個?!"
夥計:"自打姓黑的那小子進了呂家鋪子,他這生意就越做越大,提督府的又上他們那邊兒買了。"
孫萬田:"他那鋪子來了能人啦!半年前姓黑的小子還在咱門口溜來溜去,套我的話,我還真沒把他放眼裏,以為他是買膠到京城去倒呢!"
夥計:"眼看著呂家要關張了,他又起來了!"
孫萬田:"我這麼大歲數栽到一個小孩子手裏,咱們也改,跟他做一樣的盒子!"
夥計:"他的配方好,咱們不是對手!"
孫萬田陰沉沉地:"別著急……從外到裏咱們慢慢兒來!"
呂記瀧膠鋪前堂。
提督府毛總管坐在椅子上,呂掌櫃端茶遞上水煙袋,十分殷勤,石元祥正在忙著捆十盒小瀧膠。
毛總管:"我們提督路老爺說,你們的膠越來越好,不但長精神,還壯陽!我們少奶奶年底要去京城,先照這樣定一百盒。聽說你們這兒來了能人了?"
呂掌櫃:"來了個姓黑的夥計……小黑!"
景琦忙走了出來。
呂掌櫃:"這是提督府的毛老爺!"
景琦:"毛老爺!"
毛總管:"京城來的?"
"是!您府上少奶奶姓白吧?"
"你怎麼知道?"
"嘿,京城白家老號的小姐,誰不知道啊!"
"對,對!"
"他挺好的吧?"
"挺好!"
"在你們府上不受氣吧?"
"這叫什麼話?你是不是認識她?"
"我一個小徒弟哪敢高攀呀!"
"他們黑家在京城也是大戶,幹藥行到他這兒是第十代了。"
"黑家?沒聽說過呀!"
"小打小鬧,到我這一代已經沒出息了。"
"有出息!年紀不大,一肚子學問!"
聊了一陣,毛總管起身道:"貨定下了,千萬別誤嘍!"
呂記瀧膠鋪門前。
呂掌櫃、景琦、石元祥送毛總管出了門。
對麵孫記門口,孫萬田和夥計眼巴巴地望著。
毛總管上車遠去,呂掌櫃等回身進門。
孫萬田眼光陰鬱地望著……
五裏巷口井台。
景琦回家走到井台邊,忽然陰影中走出了孫萬田,攔住了他:"小黑兄弟!"
景琦嚇了一跳:"喲,是您!別這麼叫呀,孫爺爺!"
孫萬田:"幹得不錯呀!"
景琦:"嗨!混碗飯吃,您這是等我呐?"
孫萬田笑了:"小黑子!呂家一月給你多少?"
景琦立即警惕了:"這怎麼說!反正夠吃的。"
"我不多問,不管他給你多少,你上我這兒來,我給你加一倍!"
"孫爺爺挖牆腳兒來了。"
"人往高處走,哪兒掙錢多上哪兒去,生意人嘛!"
"呂掌櫃對我不錯,我不能見利忘義吧?"
"你真夠實誠的!他那是用得著你,拿你賺錢,買賣嘛,你還當真了?"
"喲,孫爺爺,您不是買賣人?您也是用得著我吧?您不也是拿我賺錢嗎?"
"小黑子,你要這麼說也無所謂,生意場上沒有不見利忘義的,一句話,你來不來?"
"我的胃口可大!"
"你能大到哪兒去?"
"這可不能說,孫爺爺。"景琦忽然抱住孫萬田的肩,神秘地指著遠處,"你看那麵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幹幹淨淨!"說完放下手轉身向自己家門走去。
孫萬田愣愣地望著,不明所以:"你看那麵黑洞洞……什麼東西!"
呂記膠鋪後堂。
呂掌櫃、呂妻、景琦、石元祥圍桌吃飯。
景琦:"孫老頭叫我過他那邊去呐!"
呂掌櫃一驚:"他怎麼說?"
景琦:"給我雙倍的工錢!"
石元祥也一驚,抬頭看景琦:"你去不去?"
呂掌櫃:"這個老王八!眼紅了。我也給你雙倍!"
景琦:"他說不管你給多少,他都加雙倍!"
石元祥:"有這好事兒?"
呂掌櫃:"好什麼?!這是往死了擠我!"
呂妻:"小黑子!我們沒虧待過你!"
呂掌櫃:"你別說!小黑子,本來我有話要跟你說,也甭說了。我不攔你,你覺著合適就過去吧,你幫了我不少忙,給你帶仨月工錢!"
景琦:"那我明兒就過去了?"
呂掌櫃:"去吧!生意場上無父子,就算我沒那個福氣。"
呂妻和石元祥都愣愣地看著。
景琦:"您挺舍不得我的?"
呂掌櫃感歎地:"有什麼用?!都是掌櫃的叫徒弟卷鋪蓋,這回你把我卷了。"
景琦笑了:"呂掌櫃,我逗你玩呐,我哪兒也不去!"
石元祥失望地望著。
呂掌櫃和呂妻一愣:"真的?"
景琦:"他給我個金山我也不去。您不知道,我從小不爭氣,是家裏把我趕出來的,您老兩口第一個看上了我,我不能沒良心!"
呂掌櫃大喜:"好小子!你嚇唬我!喝酒,全喝了!"景琦拿起杯,一抬頭,一口喝幹了杯中酒。
呂掌櫃坦然地:"我也告訴你,我們商量好了,你看我們老兩口沒兒沒女,這鋪子就交給你了,從今兒起你就是掌櫃,賺多賺少全是你的,有我們老兩口一口吃就行!"
景琦:"這哪兒行?"
呂掌櫃:"定了!就這麼定了!"
石元祥大驚:"呂掌櫃,我前兒不跟您說了,我真的得走了!"
呂掌櫃:"不行!我不說過不行嗎!"
景琦奇怪地望著石元祥。
石元祥:"這兒有小黑子就行了。"
呂掌櫃:"這叫什麼話,不許再說了,吃飯!"
景琦:"元祥!你吃醋了吧?你幹你的,我幹我的,我又沒搶你的飯碗!石元祥:"我在這兒又辦不了大事,站站櫃台誰都行!"
呂掌櫃:"我這兒就你這麼一個老人兒,不能走!"
景琦:"我剛當掌櫃你就走,太不給麵子了吧?膠行你是個內行,我也離不開你,我給你長薪水,隻要生意好,絕虧不了你……"
外麵傳來喊聲:"有人嗎?!"
石元祥忙站起走向前堂,須臾回來道:"呂掌櫃,提督府的少奶奶來啦!"
景琦一驚,忙站起身向後場走去,呂掌櫃忙走向前堂……
呂記膠鋪前堂。
白玉芬坐在椅上,旁邊站著毛總管。
玉芬:"呂掌櫃!"
呂掌櫃忙上前:"少奶奶可有日子沒來了。"
玉芬:"我月底去北京,別誤了我定的貨!"
呂掌櫃:"您派個人兒來說一聲就行了,到時候我給您送去。"
玉芬:"你的膠越來越好了。"
呂掌櫃:"謝謝二奶奶誇獎。"
玉芬:"聽說你們這兒來了個新夥計?"
毛總管:"少奶奶說的是小黑子。"
呂掌櫃:"是是!快半年了。"
玉芬:"叫我見見!"
呂掌櫃忙回頭叫:"小黑子!來!"沒有人應,又叫:"小黑子,提督府少奶奶要見你!"仍無人應。
呂掌櫃剛要進去叫,被玉芬攔住了,她掀開手中的手絹拿出一個蟈蟈籠,擺到了茶幾上,蟈蟈"吱吱"的叫了起來。
清晰的蟈蟈叫聲使躲在後堂的景琦一愣,隨即歎了口氣笑了。
玉芬大叫:"白景琦,給我滾出來!"
呂掌櫃驚愕地:"您叫誰?"
玉芬:"我們家七少爺!"
"誰?!"呂掌櫃莫名所以,正發愣,隻見景琦一掀簾走了出來,望著玉芬。
玉芬嗔怪地望著景琦。
景琦走到茶幾前拿起蟈蟈籠:"姐!"所有的人都愣了。
玉芬:"你這個沒心肝兒的,到濟南半年都不找我,胡總管派秉寬來了兩回打聽你,你倒躲這兒來了!"
景琦:"我不願給你添麻煩,你怎麼知道是我?"
玉芬:"我一聽小黑子就知道是你,顛倒黑白是不是?"
呂掌櫃一旁忙道:"敢情是白少爺,失敬失敬!"
玉芬:"你媳婦呢?"
景琦:"家呢!"
玉芬站起:"走!帶我去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