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林出了口氣,“我就是不想跟她鬧,所以才出來的。你說說,我都這樣了,她怎麼就不能讓我安生點?她要是真想回娘家,我也不攔著,哪怕要去鎮上把婚離了,我也去!”
嚴青抬手打了他兩下,“你說什麼氣話呢?不是你花了那麼多心思和錢娶回來的媳婦似的,傅寧年歲小,你多擔待一點。她也是怕你一蹶不振,心裏疑著呢。你要是倒下了,她靠誰?”
柳成林狠抿了一下唇,轉了身:“我回去了,弟妹你別送了。”說著就走了。
柳成林也沒直接回家,路上路過一個小河邊,在河邊又坐了一陣子,酒勁慢慢就有些過去了。本來就是窮得叮當響,能有多少酒喝,想爛醉也不成。酒醒了大半,他又起來往回走。河邊有蛙鳴,天上繁星璀璨,月光灑下潔白的一層。
柳成林到了家也怕和傅寧講話,他怎麼能不在乎這個媳婦?就是因為太在乎,所以看到她失望自己就更加失望。她一鬧,他簡直就痛不欲生。到了家他也是裝醉,看傅寧靠在床頭看書,也不管她,脫了鞋往床的另一頭一倒。
傅寧蹙了下眉,這人身上酒氣太重。她也不碰他,拿臉盆出去打了水進來,然後戳了戳他的胳膊說:“柳成林,起來洗洗再睡。”
柳成林片刻不動,傅寧沒辦法,隻得上去拉著他的胳膊,拉他起來。柳成林被她拉到床邊坐著後,眼睛是睜著的。他看著傅寧,說是清醒的,但酒勁還是在的,於是有些迷糊開口問:“我喝得這麼醉,你怎麼不跟我吵不跟我鬧?”
“不跟你鬧你心裏不舒服?”傅寧看著他,“別說了,都十二點了,快洗洗睡吧。”
柳成林抓了她的手,“你為什麼還打水給我?”
傅寧把手抽出來,看著他說:“你受了有生以來最沉重的打擊,頹廢一陣子是被允許的。”
柳成林低了一下頭,然後慢搖著頭就流出了眼淚,卻還拚命壓著。他壓了一陣,口齒不清地說:“你知不知道,我是多想為這個家爭點光?多麼想家裏的日子過得比別人好比別人光彩?就因為這事,現在我成了過街老鼠。房子沒了,什麼都沒了……剛娶的媳婦,走在路上就被人吐口水,我卻保護不了。”
柳成林說完就抬手粗獷地抹眼淚,傅寧看著他,從褂子裏掏出格子手帕送到他手裏,心裏有些動容,柔聲說:“我都知道,都明白。”
結合原主的記憶,傅寧知道,這是柳成林自發生老五的事情之後,第一次哭出來。能哭出來,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柳成林哭完後,沒再說話,從床上下來端著盆就出去了,在院子裏刷了牙又把渾身都洗了一遍。洗完後,柳成林擦幹淨身子,換了套幹淨的衣服,才進了屋。
傅寧把在床頭看到的《水滸傳》放回枕頭下,看著他說:“睡覺吧。”
“嗯。”柳成林也不多說話,可能是覺得自己剛才哭出來很丟人。
傅寧躺下來,又對柳成林說:“把燈吹了。”
柳成林拿下玻璃燈罩,吹了燈,也躺下,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他覺得,這件事情就在傅寧受傷醒來後,突然變得不一樣了。
傅寧和他之間隔了一點距離,並不往他這邊靠。柳成林啪嗒著眼皮子,看著黑漆漆的房間發呆。傅寧在這樣的環境下也是不大能睡著,摸了床頭的蒲扇扇風,然後開口說:“你抽個時間去鎮上辦下手續,把我的戶口從娘家移過來吧。”
“嗯?”柳成林一愣,感覺自己出現幻覺了。傅寧側著身子,看著他:“不是說,戶口移過來,官家才會多分二畝地麼?”
“哦……是……”柳成林應,思緒還是有點滯。
“還有,我想明天去趟劉家,你把嚴青和劉佑誌也叫上吧。”傅寧又說。
“哦……”柳成林又應,應到一半打住,看著傅寧:“你說什麼?”
“我想明天去趟劉家,你把嚴青和劉佑誌也叫上。”傅寧又簡單地重複了一遍,語氣裏沒什麼感情色彩。
柳成林猛地坐起身子,“去劉家幹什麼?”幹架麼?
傅寧也坐起來,搖著蒲扇,“都鬧幾個月了,鬧得心煩。”
“現在我們兩家是死對頭,不是你去了就能不鬧的。”柳成林看著她。
傅寧又搖了幾下扇子,“隻要是問題,就有解決的方法。”
“我都解決不了,你怎麼解決?”柳成林還是看著傅寧。
傅寧也是看著他:“你不是解決不了,而是一直沉浸在外界的目光和聲音中,抱著破罐破摔的心理,從來就沒想過要去解決。”
柳成林愣了幾愣,傅寧沒再說什麼,就躺下睡去了,和他之間依舊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