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林自家裏出來後,就找了自己的好哥們嚴青和劉佑誌。三人聚在嚴青家,團坐小桌邊,胡吹亂侃、借酒澆愁。而下酒菜,也就是一盤花生米和一盤拍黃瓜,是嚴青媳婦搞的。

三人喝得微醺,柳成林眼睛裏的鬱色卻越發重,都說借酒澆愁愁更愁。旁邊的劉佑誌伸手捏了幾顆花生米,搓掉紅皮丟進嘴裏,一邊嚼一邊看著柳成林說:“三哥你別擔心,明天我就和青子去他家給個警告。他們再敢到你家混打混砸的,我要了他的命!”

柳成林搖頭,打了個嗝說:“是我們有錯在先,還有什麼臉麵去警告別人。”

嚴青端起小盅子,猛地喝下一盅酒,齜了一下嘴看著柳成林:“三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慫包了?那劉家的媳婦是你勾跑的?那是老五幹的,跟你有什麼幹係?就算有,已經賠了三間堂屋了,還想怎麼滴?!你出去看看,現在有幾家蓋得起那麼大瓦房的?想想我就替你心疼。還有那麼多樹,都被他們砍了剁了!”

嚴青說完,劉佑誌抬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三哥夠糟心,你就不要刺激他了。堂屋沒了怕什麼,以後再蓋就是了。”說完他又捏了幾顆花生米,一邊搓皮一邊說:“要我說,都是那騷娘們惹的禍,她這輩子別回來,回來我準讓她生不如死。也是劉家的那兒子沒本事,剛娶了媳婦就能被老五辦掉還帶跑了,慫包一個。”

柳成林默默喝了盅酒,“怎麼說的我們跟土匪流氓似的?”

“不是……我們不是流氓土匪嗎?我一直以為就是啊!要不是三哥你家老五幹出這事,咱們三個在向明村誰敢惹?敢齜個牙我把他牙都打掉咯。”嚴青說著就拍了一下桌麵。

“現在連頭都抬不起來了。”柳成林又有氣沒力地瞬間就把嚴青的氣勢給澆了。他的好弟弟,一毀毀了一家子,還毀了他的一輩子。這件事,他這輩子心裏都過不去。

村子裏的人,以前都是對他柳成林笑臉相迎的。嚴青和劉佑誌雖然蠻恨,有他壓著倒也沒做過什麼壞事。有恩報恩,有怨報怨。村民們看柳成林知書識禮,壓得住這倆流氓,又是個熱心幫人處事妥當的人,所以都十分尊重他喜歡他。

而現在呢,沒人再拿他和他的家人當人,路人走過去不是一番白眼就是吐兩口口水。而柳成林這輩子此前到如今最在意的,就是柳家在向明村的顏麵。這場禍,不就在把他往死裏逼麼?

這會兒嚴青和劉佑誌見勸不回來他,也就不勸了。大老爺們,磨磨唧唧的也是不大會。那剩下的就隻有一個字:喝!

喝得走路打飄,三人去茅坑撒了尿又回來繼續。那邊嚴青的媳婦在房裏納了一陣鞋底,等不住了,從臥房來到灶房。劉佑誌嘿嘿一笑,眯著眼說:“弟妹,還沒睡哪?”

嚴青媳婦看向嚴青,“還要喝到什麼時候?酒不要錢?還是點的煤油不要錢?一天到晚吊兒郎當的,賺一分錢沒有?都靠田裏那點莊稼。”

嚴青眉心一皺,“男人說話,你婦道人家插什麼嘴?沒規矩!快快快,趕緊睡覺去。”

柳成林咽了咽食,看向嚴青媳婦說:“弟妹,不好意思了。是我沒注意好時間,我是該回去了。”說著就從褲兜裏掏錢,也沒掏出幾毛錢,放在桌子上,然後起身就出門走了。

嚴青站起來,抬手用食指點著她:“婦道人家不懂事,三哥心裏憋屈著呢,你還不讓他快活快活。”

“你懂事?”嚴青媳婦打了一下嚴青的手,“傅寧被傷了,在家躺著呢,你把他留這喝酒不回去,傅寧怎麼辦?”

嚴青抬手摸了一下後腦,“我把這茬兒給忘了,等著,我去送送三哥。”

“坐著吧你。”嚴青媳婦把他推過去,拿了桌子上的幾毛錢就出去了。劉佑誌這時也站起了身子,跟嚴青說:“我也走了,媳婦在家等著呢。成家就這點不好,不能沒鍾沒點地玩。”

“我送你出去。”嚴青說著,和劉佑誌一起往外走。

院子外,嚴青媳婦把幾毛錢塞回柳成林手裏,看著他說:“成林,快回去吧。傅寧受了傷,你還讓她一個人在家,你放心得下麼?一時鬧脾氣,又要吵著回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