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雲鸞淑拚命捶打著墨子矜,力道不小,打的人叫疼,墨子矜卻強忍著強行將她扛上馬背,他亦緊跟著躍上馬背,前胸緊緊地貼著她的後背,雙腿夾住她亂動身體,揮斥韁繩。快馬越過敵人的層層阻擋,他的飛劍劃過敵人的脖頸兒,一路順暢衝出宮門。一直到了渡頭,墨子矜拉住韁繩:“籲!”
白馬兒停靠岸邊。
現已是二月,雖還是冷的很,結在江麵上的冰已融化,半空下著連綿不斷的小雪。
渡頭口,背上行囊逃亡的人不計其數,江麵上停泊著大隻小隻的行船去到相對平安的南方。如今國破家亡,這兒已經不是他們的家,在不逃走,隻有死路一條。
乘上扁舟,每個人的臉上都不見了沒笑臉,阿娘抱著尚小的男童在懷,依依惜別土生土長的地方,告別了大宋。也不知丈夫在戰場上是否還安好,女子還在苦苦等待丈夫平安歸來,盼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一頓平常菜,她擔心的是,她這一走,萬一丈夫回來了,家中空無人,看不見她的身影,會否以為她帶著孩子跟別的男人跑了或是以為她不在人世了?種種擔憂嵌入眉眼。
這大抵是絕大多數人所擔憂的,鮮少人記掛國家的安危。
落馬來,雲鸞淑抬手便要狠狠地刮他一耳光,扇出去的手卻在半空中不忍心地縮回來。他知道她狠不下心,恨他打他。
“我要殺她,你阻止的了我一時,阻止不了我一世。”雲鸞淑固執地轉身,朝著反方向折回皇宮,仇一刻不報,她一刻不能心安。
她沒走幾步,身後的墨子矜反拉住她的手,不容反抗的強硬口氣道:“我不準你回去送死!”
他隻想送她南渡,去到那邊平平安安過上與世無爭且無仇恨的幸福日子。
“我是死是活,與你何幹?”她早已不想活了,又何苦要救她?她隻想與那朱璉玉石俱碎。
他無可置否:“是,與我無關。可你是圖兒的娘,你不能那麼肆意。”
想生即生,想死即死,她做人不能那麼自私,便不為自己,亦要為他們的圖兒著想。圖兒還小,沒了娘圖兒心裏受到的陰影定會大的很,甚至會因此消沉怏怏。
“圖兒!”僅聽聞圖兒的名字,鸞淑皺起淡淡的畫眉,當即握緊拳心,說什麼都不肯離圖兒遠去,可……
墨子矜清楚她心裏在想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她執著的莫過於親手殺了皇後報仇。他突然扼住她的雙手臂,加重口氣道:“暖兒,夠了,夠了!朱皇後現已落入金人手,她不會好過的,金人定會折磨她的,這難道還不夠嗎?”
死不過是一瞬,而折磨遠遠比死痛苦千萬倍。隻要仇人能得到報應,不管是由誰之手懲罰,都是一樣的。
他不願再看到她為了報仇,成為仇恨的奴隸,每日每夜陷入仇恨的折磨,這種痛苦他切身體會,每日每夜都在體會,將他折磨的寢不安席生不如死,他願意看暖兒受折磨。
鸞淑聽了他的話,眸光昏暗,似在沉思,咬朱唇的貝齒愈發緊。擺在她麵前的僅有兩條路,是放下屠刀南渡,還是執刀與仇人廝殺?孰輕孰重。
“暖兒,你知道嗎?我最愛的是曾經的你,傻傻的,總愛笑的你,這樣的你讓我感覺好幸福。”墨子矜真摯地透露心聲,深情款款望著她的雙瞳,好似要將她如芙蓉的麵龐融進溫暖的眸光間,永永遠遠不揮散。
他最愛的是曾經的她,純潔與善良與可愛的她,敢作敢為,上得青樓下得廚房。而如今的她,他看到的僅僅是黑暗,無盡且令他害怕的黑暗,他感受不到一絲絲的暖意,即像在寒冬臘月,赤著雙臂。
一滴滴瓊漿玉液滴灌著她的心,洗滌她心中墨水,感化她的良知。
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鸞淑凝視著他的桃花眼,默默下定決心。佯裝生氣地推開他:“你愛的是曾經的我,這麼說,你不愛現在的我了?”
鸞淑側身微蒸熱了臉龐,不理會他。男人都愛說甜言蜜語哄人,還當她是小女孩不成,他也不外乎。
見她態度如此清晰明了,墨子矜綻開欣喜的笑,當即擁住她,將她緊緊紮進懷裏:“我愛,隻要是你,我都愛!”
鸞淑被這一句句的告白衝昏了頭,幸福的就像飄上了天,滿腦子充溢的皆是深深的愛。他們之間走過幾多曲折的彎路,經曆過幾多的生離死別,經曆了自相愛相恨……有情人終是苦盡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