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這頭的柒月忽然笑起來,笑的歇斯底裏。

經過了這麼些事,她的淚好像都流幹了,就像現在,她明明很想哭,可是卻掉不下一滴淚來。

她想起十二歲那年段思涼掉進村外的水塘裏,她看著他的小腦袋很快就在水裏被淹沒,當時不會遊泳的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幸好陌巷帶著大人及時趕到,救下了他們。

從水裏出來以後柒月就發起了高燒,最後變成了肺炎。

段思涼站在她的床前,眼淚打在她的手背上,他說,姐姐對不起,你送給我的跳跳球滾到塘邊去了,我隻是想把它撿回來而已,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好嗎?

那麼她現在也想問一句,段思涼,你原諒我好嗎?

柒月沒有去參加段思涼的葬禮,甚至沒有去看一眼。不是因為她還恨著段思涼,她是怕段思涼不肯原諒她。

不過暮悅還是打電話來告訴她,段思涼的後事是他的姨夫姨母辦的,他們把段思涼和白紫欒的骨灰都帶回了青湖重新安葬。

段思涼和白紫欒被帶回青湖的那個下午,柒月偷偷跑到NS公司的二十七樓的天台上,站在那裏看著腳下像螞蟻來來回回忙碌的汽車和人群出神。

她站在石頭砌成的欄杆上,張開雙臂,耳邊是呼呼的風,似乎她隻要一個不留神就要把她帶走。

她聽到從教堂傳來的鍾聲,一聲、兩聲、那麼蒼老、那麼沉重。

她閉上眼睛看見白紫欒、段思涼、她看到他們坐在青湖的那條小河邊乘涼,陌巷在一邊躺著,他的嘴巴裏還銜著一根狗尾巴草。

這便是二十七樓的高度麼,那些悠閑的浮雲啊,在她的周圍漂浮著,跟小時候陌巷給她買的那朵棉花糖一模一樣,

她伸出手去觸摸,軟軟的,好像還有溫度。

段思涼,我不知道你站在二十七樓的時候是否想起了,是否已經原諒了我,是否有過那麼一丁點的猶豫和不舍。

我也不知道你的縱身一躍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我隻知道我站在二十七樓的時候想起了你,是那麼的想念,那麼的後悔,那麼難過……

她覺得南曉溪說得對,有太多人因為她的任性、驕傲或自私而遭受了不幸,如果她不存在了的話,那麼他們會不會都好過一點?

就在她認為這一切都要結束了,要縱身一躍的時候,一隻手拉住了她,硬生生地把她從欄杆上拉下來,使她狠狠地跌在地上,抬頭便挨了一個火辣辣的耳光。

暮悅說,“南柒月,你他媽就是一笨蛋!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拍電視啊?還跳樓,虧你想得出來!白紫欒死了,段思涼死了,你也要去死嗎?可是我告訴你,就算是死,你都沒資格!伊清瞳為你在玻璃上下跪,白紫欒為你打傷了夏如櫻才換來一句“沈陌巷沒死”的話,

你還沒找到沈陌巷之前你憑什麼解脫?你已經對不起她們了,難道還要讓她們的付出付諸東流嗎?

柒月的膝蓋上劃了一個口子,有鮮血流出來,滴在被曬得溫熱的水泥地上。可是她卻感覺不到疼。

暮悅一口氣說完之後蹲在柒月的麵前,她拿起柒月的手去觸摸地上的那一小片鮮血,她緩和了語氣說道“柒月,你用手去感受一下,這是你的血。它還是熱的,紅的,所以你並沒有任何過錯。就算是要死,你也要找到沈陌巷,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