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悲傷,也抵不過時間”,無論那些傷痛是以怎樣排山倒海的姿勢來得如何聲勢浩大,最後也不過在時間的縫隙裏一點點流逝,被大雨衝刷幹淨。

可是像她這樣念舊的人,隻會扯著那些回憶的裙擺不肯鬆手。

白紫欒和伊清瞳離開後的四個月裏,天氣變得異常燥熱,柒月還是常常會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然後整夜整夜地失眠,直到腦袋發疼也不曾和眼。

這不是柒月一個人第一次過的夏天,卻是最難熬最疼痛的一個夏天。

她沒有像以前那些她們不在的夜裏醉得不醒人事,在混雜著寂寞哀嚎的酒吧裏意亂情迷。

她隻是安靜地呆在家裏,看那些繁花盛極欲謝的模樣,有時蘇黎會悄悄地走到她身後,用手捂住她的眼睛,讓她猜猜他是誰。

她也就很配合地說出許多不同的名字,最後裝作猜不出來的模樣,搖搖頭。

這時蘇黎便會拿開他的手,眼前忽然一片日朗雲清,枝繁葉茂,花紅柳綠的情景。他就蹲在她身邊說,你看,天還是那麼幹淨,花開得依舊燦爛,陽光還是會刺眼,夏天還是會到來。

所以,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隻是心境不同罷了。失去某些事情的日子會很孤寂、漫長,可是該到來的,還是會到來。

柒月就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笑說,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塵緣山莊後麵的山坡上有一片花圃,裏麵種著一大片向日葵。

白色的小柵欄,青綠色的大葉子,黃色的花瓣,棕褐色的未成熟的花盤,麵朝太陽,秋暖花開。

柒月站在那片向日葵麵前,它們高大的身軀把嬌小的柒月籠在一片陰涼裏,柒月蹲在地上隨手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畫它們的樣子,畫著畫著眼淚就地在那片灰色的塵埃裏,湮滅。

她對站在她身後的蘇黎說,她說,蘇黎,你可知道這向日葵是我和紫欒最喜歡的花。因為向日葵的樣子,就是沈陌巷的樣子。

蘇黎拿畫筆的手忽然抖了一下,他把頭從畫板後探出來笑笑,說,柒月,你知道滄淼嗎?那裏有一望無際的向日葵,現在應該開成花海了。那裏,也許有你要找的沈陌巷的樣子。

滄淼,柒月知道,那是伊清瞳的家鄉。

滄淼,那裏的向日葵溫暖的像一個個小太陽,伊清瞳的身上就有太陽的味道。

雨後的下午,碧空萬裏。

蘇黎背著他的畫板對她說,柒月,我要去滄淼。期末係裏的美術大賽了,我要用滄淼的向日葵,沈陌巷的樣子參加。好不好?

蘇黎有一雙很神奇的手,柔軟纖長,白若細瓷,他的畫筆鉤鉤畫畫,柒月喜歡的那些向日葵便在他的手下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隨風搖晃起腦袋來。

柒月笑著說好。

轟隆隆的火車開來,載著蘇黎一路向北。

最後他從車窗裏探出頭來,衝她笑笑,他說,我一定給你帶最好的禮物回來。

天空中的浮雲忽然散開了,大片大片的藍色一望無際,藍得有那麼一點哀傷。

從瓷煙到滄淼,火車要開十個小時。蘇黎要到後半夜才能到達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