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呼，喚起了飛鳥。
手中的食盒落在地上，開了蓋子，顧安歌懷中的呢呢跳了下去，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孔素衣驚喜的神情幾乎是刹那間變成了擔憂，她快走幾步，到顧安歌麵前，輕聲喚道：“屬下參見少閣主。”
“我…我大約已經不是你們的少閣主了。”
“隻要閣主一天沒有命令，少閣主便永遠是少閣主。”孔素衣上下打量了顧安歌一眼，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那層層包裹的額上，“少閣主，可還算是，無虞？”
“身上無虞，心中有恙。”顧安歌伸手握住了孔素衣，眼睛緊緊的盯著她，急切開口道：“無爵呢？他為什麼不在聞聲樓？他可是受了重傷？”
“自從那日之後，閣主便把自己鎖在了祠堂裏。聞天曾在外麵問過一次，閣主言說自己要閉關了…”孔素衣反手握住了顧安歌，向後看了一眼，道：“你還是快些離開這裏吧，如今的無絕山…不比當日了。閣主他…他或許真的會要了你的命。”
“若是他想要，這條命有何可惜的。我隻怕，再也見不到蘇無爵。”顧安歌看著孔素衣，緩緩勾出了一個淺笑，“既然回來了，便要把想做的事情做完，我要見他。”
燭火通明，牌位前的軟墊上坐著一人，向來整齊的白衣卻平添了幾分褶皺，胸前的血跡早已幹涸成了褐色。
屋外一人踏著碎葉，緩緩行來，近鄉情怯，更何況這屋內一人是她心中至愛，不知道在那門前站了多久，秋風帶著涼意吹醒了回憶，她輕聲喚道：“無爵…”
那聲音輕飄飄，恍若被風一吹就散了。
熟悉的腳步聲讓屋內的人眉頭微皺，這一聲無爵，卻徹底喚醒了蘇翕。
那琉璃色的眸子驀地睜開了，眼底的血紅色尚存，就像是一個印記再也抹不去。蘇翕強行站起身，卻是一個趔趄，被按回經脈中的真氣再次翻湧上來，順著嘴角淌下一抹鮮紅。
那身白衣似是從未像此刻這般狼狽，發冠早已不知何處，頭發淩亂，強撐著桌子的手越握越緊，掙紮，似是溺水的人想要拚命抓住那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的救贖就在門外，可他的身後是父母兄妹的牌位，一錯便會再錯，如今錯到不可挽回才知道絕望。
那琉璃色的眼眸悄悄紅了眼眶，蘇翕轉身跪在了那軟墊上，顧安歌在門外得不到回音，生怕蘇翕有恙，聲音愈發大了起來，“無爵…無爵，求求你開門，讓我看你一眼，一眼便好…”
如林間山泉配上好墨勾勒出的眉，此時緊緊的皺起，恍若如此便能隔絕一切。
那聲音似是要急哭了，一聲一聲的正敲在蘇翕的心上，酸麻生疼，他倒寧願這一切便是夢境。
終於，祠堂的動靜驚動了另外幾人，聞天攔在門前麵色不善，而黑黝黝也上前一步，看著顧安歌道：“你還敢來？你來找死的嗎？別說你是什麼公主，聽雪閣殺的便是你顧安歌。”
帶著淚低頭一笑，對黑黝黝道：“江南王帶兵攻無絕山，我會盡力拖住他，隻求你，求你們帶走無爵，走的越遠越好。”
黑黝黝不自覺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麵露不忍，還是道：“你快走吧，若是真的驚擾了閣主，不會再有第二個趙三的。”
“我不走，若是見不到蘇無爵，我便不…走…”
祠堂的門吱呀一聲，掩住了那話音，似是聽聞了天籟，那桃花眼眼中的光彩大綻，背對著祠堂的人緩緩轉身，看著她日思夜想的人身上披著一件墨色大氅，行走間露出了那一身白衣。
眼前的場景似是想過千遍萬遍，可顧安歌還是愣住了，呆呆的看著蘇翕走到自己麵前，那熟悉的麵容卻帶著自己從未見過的冰冷，她輕聲喚道：“無爵…”
蘇翕在顧安歌麵前站定了腳，看著她，緩緩勾起了唇角，輕聲道：“你怎麼還沒死？”
那微紅的眼睛似是含著無盡的恨意，這一句話讓涼意刻骨，硬生生凍紅了那雙前一刻還滿含著希望的眼，顧安歌似是不敢置信的後退了兩步，卻又咬著唇上前，道：“無爵…我是真的心悅於你，我並非有意騙你我…”
蘇翕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抽出了身邊站著的黑黝黝的佩劍，寒刃列列刺痛了人的眼，“沒有什麼有意無意，你是顧安歌這一項，便足夠你死了一萬次。”
“不。”顧安歌上前一步，將脖子抵著那寒鋒，蘇翕的手驀地收緊了卻依然沒有撤回，隻聽她道：“無爵，你從來都沒想過讓我死。”